说到这,她语调变得轻快极了,快得有些不怀好意:“看见没有?到目前为止,不管试演者的水平是好是坏,赫斯特都坚持亲自弹奏,知道为什么吗?因为男主角第二幕的一段唱词是,‘既然灵魂的光亮,无法将你引向我,我只有剪下你的金羽,把你关进笼中,强迫你屈服’。金发、金羽、羽管键琴,你说,他对玛格丽特的爱意,得是有多么炙热,才能写出这样充满暗示的歌剧呀?”

我满脸复杂地张了张口:“……好。”

“那我即兴弹一首曲子,你跳给我看看。”

一大清早,又是被污蔑,又是被带去马戏班看歌剧,身体已经疲惫至极,但大脑莫名地处于一个活跃兴奋的状态,我无论是闭上眼,还是睁开眼,眼前、脑中都是魅影的脸庞。想到帐篷内他在我耳垂上轻轻的一吻,心口像揣了一块热铁,全身上下要融化般瘫在床上……

我侧头看向赫斯特,台上的烈焰还在燃烧,在他的眉骨、眼眶、鼻梁涂下浓墨重彩的橙红阴影。他完全不像其他观众那样动情地喝彩,态度随意地鼓了鼓掌。

尽管已有心理准备,我还是被这一幕吓出了几颗冷汗。

她双手交握,似乎在等谁。这时,赫斯特理了理衣领,下了马车。她眼睛一亮,立刻迎了上来,语无伦次地说:“赫斯特先生……我今天凌晨四点钟就醒了,一直盼着您来看我的表演,没想到您真的来了……我、我好开心。”

我当然不止是去换了件衣服,还去……漱了口。披上斗篷,拉紧系带,我走到赫斯特身边,重新拽了拽他的衣角:“好了。”

然而他只是随便摇了两下,照旧是命令式的口吻:“废话少说。不要耽搁我的时间,我只等你五分钟。”

“气死了!一直在期待今天晚上的公开选角,没想到已经内定好女主角了,既然这样的话,那还搞什么‘公开选角’啊?不是在耍人吗?”

脑中还在重播昨晚的梦境。我竟然梦见自己哭着对魅影说,“不要离开我”、“真的好想你”。这还不是最羞耻的,最羞耻的是,这话还没说完,就被突然冒出来的赫斯特,一把拉扯到身后。他居高临下地扣着我的手腕,眼神阴沉:“我说过,别让我发现你用这种眼神看别的男人。”

他不是魅影。

不知不觉间,又传来人声与脚步声,而他始终一语不发,看来是指望不上他帮忙了。算了,求人不如求己,露就露吧,比这更暴露的戏服又不是没穿过,再说眼前的人明显对我不感兴趣,露了也无所谓。

我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头发上,听见这话,一头雾水地反问说:“我为什么要失望?”

最后是我身旁的道具师化解了尴尬——他仰头灌了口啤酒,大喇喇地说:“赫斯特先生,这是我们舞团最漂亮的姑娘了!不好好把握可就没了!”

魅影顿了顿,没说话,只轻蔑地笑了一下。仿佛我的反应对他无足轻重。

两个人堪称天差地别……我大概是最近太思念魅影了,所以才会联想到他身上去。

而卡洛塔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还是有人在她耳边提点了一下克里斯汀的身份,她才微微抬高下颚,短促冷笑一声,说:“原来你就是戴耶小姐,那个瑞典小提琴家唯一的女儿。我听说这几个月,你的嗓音变得像破锣一样,连四级演员都没考过。吉里小姐虽然唱功不怎么样,但至少有部叫座的芭蕾哑剧傍身。你不好好考量一下自己的前途,帮她出什么头。”

第二天一早,我穿着白丝袜、天鹅裙,匆忙赶到了剧院的后台。四周一片喧闹,洗衣房的太太们已经开始晾晒衣服。

眼眶有些发热,我刚要准备动情地说些什么,就被她重重地一把推开。只见她用细长的手杖顶开房门,拿起桌案上的一盏金黄烛台,仔细地照看屋内所有的阴暗角落,连床底下都没放过。

众人满脸震撼。大家都以为我的歌声就是芭蕾舞女的最高水准了,没想到克里斯汀一开口,瞬间让他们明白什么叫“不会唱花腔的芭蕾舞女不是好演员”。

玫瑰花瓣鲜艳娇嫩,花刺被细心地剃掉,系着一条浅黄的透明纱带。我一头雾水地捡了起来,发现纱带上粘着一小卷雪白的纸笺。

魅影是个天才,我默默地想。他的创作方式,即便是几十年后的世界,也闻所未闻。

有些失望。

几分钟过后,克里斯汀离去了。他拽着我走到一盏壁灯底下,单手捏着我的下巴往上抬。对上他骷髅眼洞似的冰寒双眼的一刹那,我心跳仿佛按下暂停。

第2章

他戴着礼帽,披着一件极长的披风,领口绣了复杂而熟悉的花纹。我认得那个花纹,二十多年前,我在一家歌剧院的地下迷宫里,曾经捡起过一件同式样的披风。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接下来是一段小提琴与低音大提琴的二重奏,十多秒后,羽管键琴由伴奏升为主旋律。我的动作也要随着羽管键琴的音调起伏,而变得更加荒唐无度。

在此之前,赫斯特的演奏从未出过差错。哪怕台上是一个对芭蕾一窍不通的女高音,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弹下去。所以,当二重奏过后,我看到他垂下头,手指放在木质琴键上,却久久没有按下时,心情陡然跌入谷底。

台下爆发出嗡嗡的讨论声。

我僵在原地,后背爬满冷汗,被无数道视线一寸一寸地扫射,耳根如火烧。说不清是愤怒,是郁闷,还是什么,只觉得红唇女孩说得不错,我果然是撞枪口了。

“下去。”半晌,他说。

耳根从滚烫变得冰冷,呼吸也有些发颤。虽然对女主角没有想法,但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试演,是我绝对没有想到的,我甚至不明白是哪里做错了……

双脚凝固在大理石地面上,我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要听他的话、快点下去,可就像是忘记上发条的玩偶般,一步也迈不出去。

赫斯特捏着一张乐谱向我走来。完了,以他的性格,大概会将那张乐谱打在我的脸上,然后居高临下地说:“别磨蹭。下去。”

看着他的皮鞋一步步逼近,我无措地闭上眼,握紧双拳,等着他像赶走玛格丽特那样赶我下去。不,玛格丽特是他爱慕的女孩,他都能那么冷酷地对待,我的处境一定比

脸红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