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迟抵达聚餐地点之后,一眼便知道了自己为什么会被分配到这个小组。

林栩监测记录着老太的血压、心跳等各项身体指标。方迟注意到林栩的眼睛虽然仍红着,但在刚才的失态之后,她很快就恢复了专注。

谢微时买了回程机票。这天回燕市的机票已经没了经济舱和商务舱,谢微时便直接订了头等舱。

icu病房中,已经汇集了医院中消化科、神经科、泌尿科、呼吸科、血液科等相关科室的医生进行联合抢救,宛如战场。透过玻璃墙,可以看到善泽在床上痛苦地挣扎,被医护人员按住,在他身上插上各种管子。

“一开始,不过是本能吧。别说是你,就算是阿猫阿狗在我面前,我也会救。”

善泽的目光落到方迟握着枪的手上。她的食指仍然警惕地扣在扳机上,肌肤的雪白柔嫩和枪的漆黑冷硬形成了巨大的对比,她幼嫩的容貌也同样和她阴冷的气质形成鲜明的反差。

台上,fury和谢微时面对面站到了一起。fury的块头几乎就是谢微时的两倍,特写镜头给出fury蒲扇一般的手掌,方迟听见解说员的解说是“感觉fury一只手就能捏碎那个献祭者的脖子”。屏幕角落里,押谢微时能赢的赔率已经达到了1:6500。

但这个视频出现后,她那微末的幻想都被击溃了。她没有任何理由能说服自己,那张可怕的病床上躺着的不是盛琰。

“しと”看了她一眼,换了一只手操作他的主界面,右手中出现了那把熟悉的乌黑长刀。他依然在基岩的地面上刻字,刻出来的字依然是正对着方迟——

原来负责受惊的是她。

祖枫扶了扶金边眼镜,说:“一个亿美金?善泽啊,我们神经玫瑰不是在扶贫。”

一切突然之间都停了下来。

他那双手,恐怕就是他当年练习打电竞或者外科手术练出来的那股子稳劲儿,现在就算让他去开飞机,他的手都不会抖一下!

“白鸦团伙是?”

方迟抬起头来,直视谢微时。“什么?”

她睡了整整一天两夜,他就无休止地工作了一天两夜,把冰裂全部破解了出来。

那是巨大的冰裂纹、地震波、火山喷发的红外图像、熔岩奔流烧尽一切的末世图景。

方迟一挑眉,“那咱们各自写出来,看看是不是一样,如何?”

又被摆了一道。

谢微时侧过头去,笑了一下,又自顾自地摇摇头。

丁菲菲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给方迟洗完了澡。好在洗过澡之后,方迟就不再颤抖和磨牙了,看起来进入了稍微松弛一些的昏迷之中。

然而谁知道在最后面试的时候,她会碰上另外一个夜总会来的冤家对头呢?这个虚拟舞姬公司也是突发奇想,放了一段眉间尺的脸庞覆盖maandala的天空的录像,让她们这两个最终入围的人选以“眉间尺”为题目,跳一段即兴舞蹈。

这显然也是那些打手们的战术。他们忌惮谢微时的三棱刺刀——这是管制刀具,市面上根本不可能买到。这种东西的杀伤力惊人,血槽加上方形贯通伤,基本上不可能自行完成止血。一般被三棱刺刀刺伤的人都死于失血过多。

“荤抽又叫了好几个人来,都是人高马大的打手!那个小姑娘时间久了就撑不住了,就被他们抓了。我好怕啊,跑出去想找人帮忙,你就……”

她的手指隔着纸巾落到谢微时手臂上,谢微时一怔,从她手中抽过纸巾,低声道:“我自己来吧。”

“しと”选择完毕之后,便径直向服务区走去。期间他回头观望,仿佛在确认是否有人跟踪。方迟的avatar笨重地侧身,回绝了一个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向“他”发来的邀约。

多少人在墓地哭泣啊。他们失去的亲人,仍然能够像过去一样和他们对话,就仿佛他们还活着一样。有多少人来墓地呼唤“妈妈”,他们母亲的幽灵仍然会像生前那样,带着埋怨责备他们为什么不多穿衣服,为什么不按时睡觉。纵然他们在生前是无比地厌烦这些话,他们甚至不愿意回一趟家,而只是在maandala中和父母的avatar见面。然而在父母过世之后,他们也只剩下maandala中的幽灵可供怀念。

当然,maandala很快跨越了“恐怖谷”,随着avatar的拟人程度达到95%以上,用户就开始感受到宛如置身于真实世界一般强烈的临在感了。

“我打过狂犬。”

然而没有人能忘记那样一张脸,包括方迟。

洪锦城:你知不知道你的供词漏洞百出?

“谈了两年,第一年她在国外,第二年我在国外,也没过过。”

“用你手机的紧急联系人给我打了电话。”何心毅看了方迟一眼,“那孩子好像挺懂医的,把你送过来的时候已经做了简单的伤口处理。而且似乎很熟悉这家医院,电话里我没说我是谁,送到这里的时候直接点名找我,丁点时间没有耽搁。要不是我急着抢救,我会和他多聊几句,做得非常专业。”

方迟的拇指按紧了他手腕的脉门,忽的向下一扭——他“嘶”的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踉跄了一下。

方迟注意到这人刷卡时拿的是一张白色底的卡片,有着燕大的校徽和使用说明,分明是一张校友卡。他通过全身安检机和瞳孔识别扫描时,一路绿灯,轻松便被放行。

方迟记得清清楚楚。4月2号那天是清明节,母亲带着她和姐姐方媛去冷泉陵园给父亲祭奠,何心毅陪同着,以防万一她情绪失控。那天网安局的公报出来,整个网络都轰动了。她坐在车里,一路也看到街道上所有的电子大屏中,都在转播这条新闻。

“给我。”

秦风“呸”了一声,抢过那眼镜说:“璐璐,别看了!”

“缝啊,我又不怕。”丁菲菲一副大咧咧的样子看着谢微时。他会打局部麻醉药,利多卡因。还有羊肠线、缝合针,这些东西别说是药店了,万能的网店都买不到,也不知道谢微时是从哪里弄来的。之前她一直变着各种花样自杀,割腕、捅动脉,她试过各种伤害身体的方式,那时候谢微时就准备了这样一堆东西。大概他曾经是医学生,有自己的渠道吧,丁菲菲一直这么觉得。

那一次猎狐行动中,被拿为人质的梅杜莎逃脱,被追杀而沉入大海,失去了踪迹。盛琰作为行动指挥者被抓获。犯罪分子似乎对卧底的梅杜莎——也就是方迟——格外的仇恨,以盛琰的性命要挟网安局交出梅杜莎,哪怕是一具尸体。

“啥时候招我做女婿?”年轻人浅浅地笑。

一个亚裔的美女分析师娇嗔着问道,这样甜腻的声音将方迟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分析师身上戴的铭牌显示,她是一家知名华尔街投资银行的员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