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墉城稍作整顿了两天,却接到掌门的传唤。到了大殿才知道原来是铁柱观派人送来了求救的信函,似乎是铁柱观不知为何竟然遭到妖物窥伺,而且窥伺对象竟然是禁地里的噬月玄帝。

温润深邃的眼神正好撞上陵越那双略带疑惑和探索的目光,欧阳少恭轻声笑了笑,“陵越道长为何这般看着在下?”完全没有刚睡醒的慵懒,倒像是一直没睡,只不过不过闭眼养神。

陵越想伸手去揉一揉他的头,但是依旧被百里屠苏侧过头习惯性的躲开了。

瑾娘初见时的慵懒笑意已消失不见,转而板着脸认真严肃的说道,“命运不同,运可扭转,命却天定。改命一说,岂是凡人之力所及?公子命虽大凶,运却多有变数成谜,异怪之象实乃我生平仅见,故不敢相瞒。”

“现在天墉城对屠苏的事情有何看法?”

“方才看道长的神情,似乎是与百里少侠相识?”

陵越刚走,躺在床上的百里屠苏就幽幽醒转,他费力的睁开眸子,入目即是一个陌生的地方。然后便看到自己的手被那个奇怪的女子握在手心,从女子身上传来气息让他的心境很是平静。

虽然下山前千叮咛万嘱咐屠苏不要轻举妄动,但是事情的展并非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反而是跟过去的记忆逐渐重叠起来。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乱了心神,陵越不断的在心里重复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陵越沉吟着,“先前体内的精血也有作过几次……”

只是没想到,人倒是回来,只是没有陵越的身影。百里屠苏站在山门看着两个师弟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同门之外,怎么都没看到陵越,他拉着陵云急急的问道,“师兄呢?”

陵越皱着眉头,这个半道出现的男人实在是太危险了,这就是夏闻烈的哥哥?还是别轻易招惹为妙,也只能把目光放回夏流云身上,夏流云的情绪看起来已经接近崩溃的边缘,尤其是看到蚩翎的身影之后更是无法平静。

说完之后,百里屠苏又看了看陵越的反应,很明显脑回路已经不能运转了。他紧紧的抱着陵越,就像抱着最挚爱之物一般,在他耳边落下一句如同承诺般慎重的话语:我喜欢你。

陵越没说话,而是静静的观察着山上的动静。倒是一旁的欧阳少恭忍着身上的不适感微笑着安抚他,“安庆莫怕,以陵越道长的修为这山上的厉鬼也难以撼动他分毫。”

陵越揉了揉那孩子的顶,却没想到那孩子哭的更凶了。难怪自家弟弟不肯给自己揉顶,小孩子都不喜欢这个动作么?陵越觉得自己很无奈。

欧阳少恭失笑,他倒是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了这小小幽魂的不高兴。想当然尔,欧阳少恭也不会和一缕幽魂计较什么,比起这幽魂,陵越的事情远远要重要得多。

一开始夏闻烈也说不上是哪里变了,只是觉得流云看着他的目光开始变得复杂。连带着对自己的爹娘的态度也开始变味,流云不再是小时候那般粘着爹娘粘着哥哥,而是变得有些冷冰冰的。但是夏闻烈坚信他还是小时候那个善良的流云,只是长大了,成熟了难免会别扭些。

陵沐一边事情叙述一次,一边说还一边央求陵越别把这件事告诉自家哥哥,就怕他哥哥知道之后就要把他禁足不给出门了。

陵越此时的身体实在是惨不忍睹,从锁骨到小腹布满了清晰可见的淤痕。擦拭身体的时候,屠苏看到陵越的肩上有一道淡淡的伤痕,伤痕已经结痂多时,粉色的新肉衬着白皙皮肤十分显眼。

回到天墉祭坛的时候,正好看到芙蕖揉着有些疼的脑袋站了起来,而旁边的陵端也似乎清醒了过来骂骂咧咧的说着什么。百里屠苏走过去,看着芙蕖问道,“身体可有不适?”

芙蕖看着莫名其妙就开始了的战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急急忙忙的掐诀给两位师兄加状态。

陵越先是一愣,随即温和的说道,“好,师兄也有些话想说。”

然,这一切只是阴谋交织的巨网中的冰山一角。陵越简直难以想象百里屠苏下山后会遇到何种事情,他身上的焚寂与身体内的封印必然是他招惹祸患的根源。

陵越是大师兄,就算受伤了他也还有大师兄的威严和气势。一大早,陵越就起身去监督师弟妹习剑,他虽然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但是周身那迫人的气势以及眉眼稍稍一挑便足以让下面某些爱偷懒的家伙打起十二分精神。

戒律长老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被涵素长老拦了下来,开口道,“既然两人都是你的徒弟,那便由你来处理吧。”

看着陵越的反应,百里屠苏不由得担忧起来。正想着要不要去找师尊的时候,眼前的陵越却突然直起身,原本清澈的眸子此时完全失去了焦距。

上早课的时候因为担心着陵越伤势的芙蕖一直在走神,就连授课的长老也现这小丫头的心不在焉。把她喊起来回答了几个问题,果然这小丫头磕磕巴巴一点都答不上点子,但是奈何这小丫头平常颇得长老欢心,也就做做样子训斥几句也就罢了。

皱了皱眉,陵越没想到这么低声竟然也会被噬月玄帝听到,只怪自己太过大意。看着噬月玄帝的反应,想来是恨极了把他封印于此的道渊前辈,这样还怎么寻找道渊前辈的魂魄?就在陵越左右为难之时,却听到噬月玄帝这般说道——

“仙子既是这隅良山山神,必然见多识广。在下想求问仙子可有法子压制凶煞之气?”

陷入了自责情绪的百里屠苏还没反应过来就陷入一个略微冰凉的怀抱,恍了恍神的屠苏猛地回过神来,然后缓缓抬起手抱住了陵越。十一岁的陵越的肩膀并不算宽广,但是却是最能让屠苏感觉宁静的地方。

百里屠苏记得芙蕖说过这泉水比寒冰还刺骨,加上这深山冷得渗人的温度,他实在很难想象师兄此时的感觉。

“师弟……!”等陵越急着想要开口阻止自家师弟的动作时才觉已经晚了,本就单薄的的外袍一扯就歪歪扭扭的挂在身上,想着把衣服整理好的陵越却听到屠苏一声低呼。

把头绪理清楚之后,陵越赶紧追上韩云溪的脚步,只是还未等追上眼前的场景就倏忽变化。从红叶湖这个这般美好的地方一下子就到了一个阴森寒冷的山洞里,山洞里安静得连旁边的水滴滴到石头上的声音都清晰可辨。似乎隐隐还听到一声声压抑的哭声,陵越警惕着往里走,越往里走哭声就越是明显。

“师兄?”百里屠苏把东西扔到门外回来就看到自家师兄皱着眉头的模样。

想了想,陵越记得当年十一岁的时候并没有跟着师尊下山。而且陵端做的这些事也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记忆里,在这里许多事都生了改变,隐隐和他曾经的记忆有所出入。但是陵越不知道这些细节的改变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最后也能把当初那个太过于无奈的结局改变……?

油花伴随着葱花漂浮在汤面上,浓浓的香味随着腾腾的热气散了开来。百里屠苏端端正正的坐在椅子上,表面似乎不为所动,但是悬空在椅子下的两条腿微微荡着的动作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情。

“屠苏师兄,你赶紧带着你的朋友离开这里吧!再晚点,秉悟师兄跟铁柱观的弟子就要过来了……”

百里屠苏皱着眉,却没挪动步子。风晴雪奇怪的看着他,“苏苏,你怎么还不走?这结界消失了,不就是离开的最好时机么?”

襄铃也有些疑惑,“是啊,屠苏哥哥,快走吧,要是那些坏人追上来就走不了了啊!”

百里屠苏没理她们,只是直接问了句,“师兄呢?这是师兄布下的结界,你是怎会知晓如何破除结界?而且你又为何要放我们走?这应该不是你能决定的事情……快说,师兄到底在何处!”

秉直被百里屠苏的质问说的头皮麻,而且现下时间紧迫,实在也不是解释的好时机,只得慌忙的说道,“屠苏师兄你先跟我走,出去了我再给你解释。”

百里屠苏略一沉吟,便点点头。

跟着秉直一路走出铁柱观,到了稍微安全的地方,百里屠苏就迫不及待的逼问着秉直,“说!师兄到底在何处?”

秉直支支吾吾,一脸为难的样子,但是看着百里屠苏又有折回去的打算也只好豁出去,“大师兄在铁柱观禁地处理妖魔之事,其实有妖魔窥伺铁柱观禁地中关押的噬月玄帝。铁柱观担心噬月玄帝被放出来,祸害苍生才会想天墉城求救,大师兄就是为了这事下山的。后来……后来……”

“后来如何?”百里屠苏皱着眉逼问。

“后来大师兄听说你在江都城郊,大约是担心你的安全才把你带到铁柱观来。只是没想到那群妖魔突破了铁柱观外围,只怕不久就会侵入铁柱观内了。而且大师兄说,今夜是朔月,万不能让妖魔现你的踪迹……虽然我不懂大师兄为什么这么说,但是大师兄说的话总没错的,所以就吩咐了我来带你离开。”

听着秉直的话,百里屠苏像是懵了一般愣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他这些日子到底在想什么,猜测师兄的用意怀疑师兄的用心,却不知道师兄一直以来为了保全自己所下的良苦用心。

一股自责之情涌上心头,几乎压得百里屠苏难以呼吸,好不容易才定下心神问道,“现下师兄为何会在铁柱观禁地?”

“大约是为了加固铁柱观禁地的封印吧,但是这次妖群来势汹汹,我有些担心……”秉直没有忘记方才陵越吩咐他的时候,那一脸凝重的模样,恐怕事态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铁柱观禁地何在?”

“欸?”秉直一愣,随即瞪大了眼睛赶紧摆摆手,“不行!我答应了大师兄会把你安全带出去的!绝对不可能还让你回去的!”

在这一点上,秉直异常的坚决。

百里屠苏的态度同样坚决,“你若是不想师兄出事,便告诉我铁柱观禁地何在!不然我自己寻过去,不过是多浪费些许时间罢了!”

“你!”秉直气得两眼直,“你怎么就那么固执!大师兄说今夜是朔月,你不能被妖魔盯上!现在你去了不就是给大师兄制造麻烦么?若你被妖魔捉去,大师兄岂不是又多了一件烦心事?”

“不会。”百里屠苏淡淡的说道,他不会成为师兄的累赘。他想和师兄并肩而战,而并非一直躲在师兄的羽翼下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