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看道长的神情,似乎是与百里少侠相识?”

陵越记得风晴雪,是个性子直爽,对百里屠苏的话深信不疑,并且为了他到处奔波的一个女子。陵越自认做不到她这般盲目信任,以他的性子,生了事情定然先找原因和证据,而并非这般执着而且盲目的信任。

虽然下山前千叮咛万嘱咐屠苏不要轻举妄动,但是事情的展并非在自己的掌握之中,反而是跟过去的记忆逐渐重叠起来。越是这个时候越是不能乱了心神,陵越不断的在心里重复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陵越困惑的看着他的夏闻烈的动作,“夏兄……这?”

只是没想到,人倒是回来,只是没有陵越的身影。百里屠苏站在山门看着两个师弟还有一个没见过的同门之外,怎么都没看到陵越,他拉着陵云急急的问道,“师兄呢?”

好一会儿,夏闻烈才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暧昧,然后就剧烈挣扎起来。只是他的挣扎在蚩翎看来不过是小猫挠痒痒罢了,他也不恼,只是在他耳边轻笑,“你可别逼我在这里要了你,你也离开魔界有一段日子了,我对你的身体可是想念得紧……”

说完之后,百里屠苏又看了看陵越的反应,很明显脑回路已经不能运转了。他紧紧的抱着陵越,就像抱着最挚爱之物一般,在他耳边落下一句如同承诺般慎重的话语:我喜欢你。

走到一半,山路两旁的浓雾却似乎有了灵性一半排山倒海的弥漫过来。不小心被这浓雾呛到的欧阳少恭神色痛苦的弓着身子猛地咳嗽,这浓雾弥漫过来的时候也带来了一阵刺鼻的气味,与其说是雾气,不如说是瘴气来得合适。

陵越揉了揉那孩子的顶,却没想到那孩子哭的更凶了。难怪自家弟弟不肯给自己揉顶,小孩子都不喜欢这个动作么?陵越觉得自己很无奈。

突然安庆飘到了陵越一脸警惕看着某个方向,陵越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出现在林子深处,只是等那人拨开浓雾走到面前的时候着实让陵越吃了一惊。

一开始夏闻烈也说不上是哪里变了,只是觉得流云看着他的目光开始变得复杂。连带着对自己的爹娘的态度也开始变味,流云不再是小时候那般粘着爹娘粘着哥哥,而是变得有些冷冰冰的。但是夏闻烈坚信他还是小时候那个善良的流云,只是长大了,成熟了难免会别扭些。

当年的事情知情的人并不多,但是知道的人都知晓当年的事情实在是闹得鸡飞狗跳,啼笑皆非。陵沐本是仰慕紫胤真人的大名才背着家人偷偷上山,没想到才逃家几个月就被自己的哥哥亲自上门带了回去。

陵越此时的身体实在是惨不忍睹,从锁骨到小腹布满了清晰可见的淤痕。擦拭身体的时候,屠苏看到陵越的肩上有一道淡淡的伤痕,伤痕已经结痂多时,粉色的新肉衬着白皙皮肤十分显眼。

但此时的陵越强撑着一副摇摇欲坠的身体,再怎么有威严也被此时此刻的现状大打折扣,于是向来没有违逆过自家师兄的百里屠苏固执的不肯放开陵越,只是面无表情的重复着一句话,“师兄,我送你回去休息。”

芙蕖看着莫名其妙就开始了的战斗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然后急急忙忙的掐诀给两位师兄加状态。

芙蕖明显很是不屑,“有两位师兄在此,哪要你来显摆~陵端小师弟~”

然,这一切只是阴谋交织的巨网中的冰山一角。陵越简直难以想象百里屠苏下山后会遇到何种事情,他身上的焚寂与身体内的封印必然是他招惹祸患的根源。

紫胤真人偶尔会来询问伤势的痊愈进度,陵越也曾和他提过自己的身体并非这般娇贵,结果却被紫胤真人以‘你这般伤势并非简单内伤,勿要做多余之事延误伤口痊愈’的理由给堵了回去。这如同禁足一样的日子过了两个月,才终于得到凝丹长老肯,可以稍微练习剑法。

戒律长老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却被涵素长老拦了下来,开口道,“既然两人都是你的徒弟,那便由你来处理吧。”

看到陵越站在不远处,百里屠苏放下正在观察的焚寂赢了上去。百里屠苏走过去才现,师兄的眼神并非寻常那般清明透彻而是浑浊不已,眉头也一直紧锁着没有松开。

上早课的时候因为担心着陵越伤势的芙蕖一直在走神,就连授课的长老也现这小丫头的心不在焉。把她喊起来回答了几个问题,果然这小丫头磕磕巴巴一点都答不上点子,但是奈何这小丫头平常颇得长老欢心,也就做做样子训斥几句也就罢了。

“在下找到想找之物前绝不会离去。”陵越拱手,固执的摇头。噬月玄帝此时处于封印状态,若是强行动手想来也不可能毫无损而退,但是与之一搏想必也并非不可。

“仙子既是这隅良山山神,必然见多识广。在下想求问仙子可有法子压制凶煞之气?”

紫胤把手负在身后,看着头上身上还顶着几片树叶的百里屠苏也只能轻轻的叹了叹气,“山里寒气甚重,陵越你恢复了力气便带着你师弟下山去吧。”说完就消失在两人眼前。

百里屠苏记得芙蕖说过这泉水比寒冰还刺骨,加上这深山冷得渗人的温度,他实在很难想象师兄此时的感觉。

“知道了。”

把头绪理清楚之后,陵越赶紧追上韩云溪的脚步,只是还未等追上眼前的场景就倏忽变化。从红叶湖这个这般美好的地方一下子就到了一个阴森寒冷的山洞里,山洞里安静得连旁边的水滴滴到石头上的声音都清晰可辨。似乎隐隐还听到一声声压抑的哭声,陵越警惕着往里走,越往里走哭声就越是明显。

“这……师兄与你同去看看吧……”陵越也并不清楚这个雪狐该怎么喂养,那就走一趟看看怎么办。

想了想,陵越记得当年十一岁的时候并没有跟着师尊下山。而且陵端做的这些事也并没有出现在他的记忆里,在这里许多事都生了改变,隐隐和他曾经的记忆有所出入。但是陵越不知道这些细节的改变意味着什么,是不是最后也能把当初那个太过于无奈的结局改变……?

百里屠苏猛地抬起头,一张小脸满是疑惑和警惕的看着陵越。

为的弟子一见百里屠苏就开始执剑相指,恶言相向,“百里屠苏你这混账!肇临师弟被你所害,尸骨未寒,你竟然还敢私逃下山!当真是枉费师门多年的教导!”

百里屠苏还未开口,一旁的方兰生就大声的嚷嚷起来,“……!杀杀杀杀……杀人?!木头脸你居然杀人了!”

站在最后的芙蕖忍不住走上前,怒斥那名口不择言的弟子,“肇其住口!师兄才不是这样的人,他一定是被冤枉的!大师兄说了,在事情没有查清之前不许胡乱说话!”

肇其依旧气势汹汹的辩驳,“可他逃出门派,不正是心中有鬼?”

芙蕖瞪了他一眼,然后走到百里屠苏面前,说道,“屠苏师兄,师妹好不容易才找到你,你跟我回山上好不好?师妹不信,你怎么可能害死肇临师弟嘛,戒律长老年纪大了,就会不分青红皂白乱说一通……”

见百里屠苏不说话,芙蕖难过的垂下头,声音也越失落,“我去求师父,他是掌门,让他跟戒律长老说,不许把你关起来~等到执剑长老出关,执剑长老肯定会替你洗刷冤屈的。”

一旁的陵沐不忍心芙蕖难过,也帮着开口,“芙蕖说的对,如今还没找到凶手,你这样跑下山来,岂不是罪加一等?”

对百里屠苏心存芥蒂的律义不屑的反驳,“百里屠苏这混账仗着自己师父紫胤真人是门派中地位颇高的执剑长老,简直目无规矩!趁执剑长老闭关,做下这等狼心狗肺之事!天墉城岂是任人来去!若非门中弟子,肇临师弟怎么会如此轻易被人杀死?!”

肇其也在旁边添油加醋,“大师兄也不知道为了这逆徒操了多少心,带着伤回天墉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处理这混账的事情……”

“你们都住口!”芙蕖大声喝道。

也许是提到了陵越,百里屠苏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来,拔出剑向前走了一步,气势迫人的直指肇其,“我已说过,肇临之死与我无关,休要言之凿凿。给我滚回昆仑山!”

在百里屠苏心里,陵越是软肋,他最痛恨的或许是那些人不管他做什么都会扯上陵越。他知道自己给师兄带来了多少麻烦,即便如此又如何,那是他和师兄之间的事情,容不下旁人多嘴。

芙蕖欲言又止,“师兄……”

转过身看着芙蕖,百里屠苏的语气这才缓和了一点,但依旧冷若冰霜,“你也回去,年幼无知,掌门师伯至多罚你面壁几日。”

听着百里屠苏的话,芙蕖脸色一变,“师兄你……你怎么知道我们是偷偷跑出来的?人家、人家还不是担心你吗?”

“欺人太甚!待抓了你,直接押回昆仑山认罪!”律义说着便直接提着剑朝着百里屠苏刺去。

风晴雪、红玉以及襄铃自然不会就此旁观,也加入了混战之中。芙蕖大声制止,但是每个人都似乎红了眼一般全然不顾。

陵沐在旁边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芙蕖,只得拍着她的肩轻声说道,“别担心,那几个师弟还不是那个百里屠苏的对手,而且看他下手应该会有分寸。”

果然,混战结束之后,律义和肇其也只是受了轻伤败退。芙蕖看着百里屠苏似乎没有受伤,这才松了口气,“屠苏师兄,你真的不我回去么?”

冷着脸,面无表情的回答,“要事在身。”

垂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芙蕖略伤感的开口,“大师兄说只要是清白的,就无人可把罪名强加于你。这几天大师兄一直忙着帮师兄你洗清罪名,但是一直找不到证据,大师兄他……憔悴了好多……今天他又有要事下山了,临走时还说不许在事情查清之前不许找你麻烦……”

“大师兄是气糊涂了吧!怎能放任着让他在山下逍遥?!掌门也真是的,怎么能听大师兄说的暂时不强行把他带回天墉城问罪呢!”

“闭嘴!”芙蕖毫不客气的打断肇其的话,“大师兄的决断什么时候出过错!”

“芙蕖。”百里屠苏轻声唤道,“山下多风霜,你且回去。”

“我知道了……师兄你多保重,把重要的事办完,就回山上来。”说完芙蕖便冷着脸把一干师弟妹带走。

芙蕖走了之后,百里屠苏便陷入了沉默,不管方兰生怎么挑衅都挑不起他的神经。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百里屠苏枕着手臂望着天空,阿翔就在旁边陪着。

像是喃喃自语又像是和阿翔倾诉一般,“你说我是不是错了?师兄的处境定然变得十分尴尬,不仅这般维护我,还向掌门师伯进言……但是如今是万万不可能回天墉城的,师尊闭关少则几年,多则几十年不等……如何能等到那个时候?”

阿翔长鸣了一声,算是应和。

“师兄……”闭着眼,轻声唤着,然后便缓缓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