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说,他有筹画之能,也对。

如此巨资财及田亩僮客,若是再执掌权柄,那么无需多久,皇宫便要换个主人了。

郑璞悉心听着,偶尔目视那些值守着各屋前的执刀甲士,心中不由有些好笑:自己就算想擅闯,似乎也没有机会啊!

怪哉!

郑璞心中自忖,又从窗帷处探出脑袋,见那家仆依旧于阁楼恭候着,便出声使唤道,“郑乙,且去取些机子酒来。”

譬如柳隐,就是最鲜明的例子。

郑璞的归程,乃是先后经新都与雒县,再转道西向什邡。几乎与邮驿铺设大抵重合,自然不会错过而露宿山野。

这小妮子!

其中,庲降都督李恢在先主刘备攻刘璋之时,便已主动前来投奔,首开南人拥先主入蜀的先河。且在先主围攻成都时,还不顾安危,亲自前往汉中郡阴说斄乡侯来奔先主,成为刘璋出城稽首请降的决定因数。

马谡闻言,脚步不由一顿。

扯到了家眷,马谡释然,亦不好再挽留。

于此,言止,郑璞忽然肃颜,给在席的马谡三人,拱手作揖,“璞此论,将涉及庲降都督以及其他南人僚佐,还请三位勿要往外声张。不然,璞家中或有刺客如春雨连绵不休,终日惶惶不安矣!”

言毕,不等马谡应声,便口若悬河,滔滔不绝。

高举酒盏,郑璞先朗声应请,一饮而尽后,才言笑晏晏,“璞长于山野,年少学浅,不敢当有筹画之赞。然,马参军既有言,璞虽不才,安敢拂参军之趣邪!”

而那人,见郑璞步入,不等张表代为引见,便先行拱手作礼,声若洪钟。

但学通诗书的儒者,都能想到此言有典故而寻。

约莫一刻钟后,被唤的蒋显与庞宏联袂而来。

而且劝学从事,是主兴文教之职,虽然不参与政事,却胜在清贵!

不一会儿,饭饱餐足。

待发现自己被逗趣了以后,又挺起身躯,鼓腮撅嘴,眉鼻皆皱的委屈控诉,“仲兄你骗人!待回去桑园了,我就告诉阿母!”

只因他之前和郑璞先父颇有交情,且有好事者嚼舌头,将郑璞不日将带着注释版的《千字文》,前来拜访秦府之事广为传扬。

但那是春耕结束后,商队往来道路崎岖汶山郡的逐利倚仗,不应耗费在出游的路途上。

俯首一看,只见小郑嫣以手捂嘴,眉目弯弯的偷喵着桃树那侧,悄声说道:“仲兄仲兄,你看,那个怪人今日还在呢!嘻嘻!”

譬如“剑号巨阙,珠称夜光”这句。

而且,郑璞还知道,如果想获得破格提携,就必须在平定南中叛乱之前,先被诸葛亮青睐征辟入丞相府,进入蜀汉的权利中枢!

如被倚为谋主的法正是蜀汉第一任尚书令、吴壹的族妹被先主纳为夫人、董和与诸葛亮同署左将军大司马府事;而李严更是后来居上继任尚书令。

亦不是忧虑日后的温饱。

群僚佐以郑度有筹画之能,劝先主请之。

话落,军帐内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不过数十息时间,军帐帘布便被从内撩开,一年过三旬、身披甲胄的将率走出来。

只见他身躯七尺有余,方脸宽额,五官犹如刀斧雕刻般棱角分明,须发浓密,目眸且锐且深邃,令人甫一见,便忍不住赞一声英姿飒爽。

且,他能如此迅速出帐,不难让人猜到,他是不卸甲而眠的。

不愧是被先主刘备赞誉之人啊!

郑璞暗自打量,也不敢怠慢,向前一步,执礼说道,“见过马都督。在下乃书佐郑璞,方从丞相署屋中归来。丞相令我带传话,让都督前去议事。”

“噫,你便作新字书《千字文》的郑子瑾?”

马忠侧目而顾,嘴角含笑打量,“果然一表人才!嗯,有劳了,你且去歇下罢。夜已晚,其余事明日再叙。”

说罢,摆了摆手,便大步离去。

一夜无话。

翌日,卯时,天色蒙蒙微泛白。

郑璞满脸倦容,从木榻上爬起,觉得浑身都酸痛僵硬。

嗯,他和丞相府的宿卫甲士挤了一夜。

亦让他听了整宿的呓话、磨牙与呼噜声,还有一股混杂着脚臭、汗味、狐臭等说不明道不白的味道,久久盘旋在鼻息前。驱之不走,挥之不去,别提有多难受了。

揉了揉了眼眉,郑璞步出军帐。

外面早有许多甲士,组成小阵于不大的校场里操戈而舞。

或许是被申令不许喧哗了吧,这些甲士挥着长矛或环首刀演武,竟只有劲风声,无人呐喊助威。郑璞眯眼,默默看了少时,眼角余光瞥见到角落有一水井,便缓步过去,挽起衣袖取水洗漱。

“咦?郑书佐竟歇在此处?”

一记诧异声,从身后传来。

郑璞随手抹了脸上的水珠,侧头而顾,原来是昨日引他入丞相府那将率,句扶。

“原来是句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