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仆役原本被连年的大旱饿得木木的,看到锦衣华服的白王,都吓得跪了下来,哆哆嗦嗦的不敢说话。林白起叹了口气,找准一个她觉得和颜悦色的音调,对两人道:“你们俩怕什么?本王又不吃人,横竖只要秦尧没死,本王都是能交差的。”

萧宠但笑不语,只抓住她水葱儿似的手指,放在唇边柔柔地亲着,又突地将人拉到自己身上,剥笋子似的将她的衣领剥开一截。林白起仍旧是笑着的,在他怀里不怎么安分,带出一阵又一阵的幽香。

“哟,十七,你来了。”林白起笑着跟他点了点头,可见两人还挺熟的。

“找谁借的?”萧宠换了个舒服姿势斜倚在房梁上,一双长腿晃晃荡荡的,撩人得很。

“我若见了你,便舍不得走了。”林白起的声音低而旖旎,凑到萧宠耳边拿鼻梁触了触他的耳垂,又不知足地张开嘴,用虎牙将他薄薄的耳廓磨了磨。

庆淮的大旱已经持续了四月有余,朝廷共拨过两笔赈灾款。第一笔是由钦差大臣齐肃带去的,齐肃本人也在庆淮呆了四个月,与灾民共体时艰。半月前这三十万两赈灾银被悉数用尽,可旱情却是愈演愈烈,齐肃便又向帝座递了折子。

“有人这样说他?我倒不知了。”林白起眼中精光一闪。

也不知是谁在闹呢……林白起撅了嘴唇,乖乖缩在他怀里不在动弹。

林白起有上头有个哥哥林白书,是大夏漕帮造船总场的场督。他自小双腿残疾,但造船的本事在整个大夏却是极难得的,故而深得漕帮帮主花杀的信赖。漕帮虽为江湖组织,在大夏的地位却是连朝廷也要敬畏三分。

萧宠不是朝廷中的武将,却是江湖兵器谱上排名极靠前的暗杀者,以力量,度与神出鬼没的行踪闻名。如今已露了身,便只能明刀真枪的与人较量。然而他并不是君术辉的对手,不多时,他的身上便被斩马刀砍出了深浅不一的伤口。

“主上放心,容敛便是拼死,也会将卫城守住!”容敛墨蓝色的眼瞳看着白王,坚定而忠诚。

“砰——”一声巨响,林白起将鸡翅木做的矮桌拍了个稀碎,严小段吓得忙跪在地上,半天不敢抬头。

说着她便快马扬鞭,急急向轩城而去。

在大夏的一众官员看来,白王一贯是最刚正不阿、最神秘莫测、最命里带衰的一位。

林白起于是悄悄捏住他的衣角,安慰道:“师兄,快念罢,从此我什么都依你。”

他说了一半,到底没有说下去,只话锋一转道:“有这层危险的关系,你还在宫里做事,你倒真是不怕死!”

林白起听了这话,竟然难过的眼前黑,她在外人面前强得不像个女子,却一贯奉师兄为她心中的天。旁的人如何打压她羞辱她,她都可以全然不当一回事,可是师兄只要让她有一点点的委屈,她便如同天塌下来一般撕心裂肺的。

“我到底怎么了?我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会让师兄这样说我!我有什么事情瞒过你……我长这么大就没有瞒过你一次!”林白起满眼泪水地看着他,嘴唇几乎被自己咬破。

“好,那我问你,君天战与你,是同母异父的兄妹?你是有意要入白花馆的?白书也是有意要入漕帮的罢?你们倒也真能耐,削藩、灭殊王、打压凤澜府、挑拨秦家与别离宫……将能灭的势力都灭了,最后还不就只剩下太后与你们?你们没动的只有在东都的师伯、漕帮和东岫庭,全是你的亲信啊!你准备做什么?报仇?谋反?”萧宠双眼通红,看得出来也是真急了。

林白起脑中本就是一团浆糊,听师兄说的都是一字一句的大夏文,不是番邦话,可拼凑在一起,她竟然一句也听不懂。于是道:“师兄,你说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萧宠深深看着她,终于将她放开。他一脸绝望地闭上了眼,哑声道:“我原也觉得你是不懂的,只是报了一丝希望……若我刚才说的你都懂,倒是好了……”

萧宠告诉林白起,事实上她与兄长林白书,是太后与哥舒斩劫所生的一对双生子。

哥舒斩劫是自大夏开国以来最骁勇的将领,原凤澜府禁军的统帅。整个凤澜府的禁军,是在他死后才交由如今的凤澜王统帅的。

当时还是锦帝的天下,而太后也还只是中宫的戚妃,曾因开罪当时得宠的贵妃,被锦帝逐出过宫门。戚妃在西都遇上战乱,却正好被哥舒斩劫所救,两人便悄悄生起了情愫,还诞下了一对双生子。可是两年后,锦帝到底放不下美貌的戚姬,便又一纸诏书将她召回宫去。

回宫后,锦帝是猜疑过哥舒斩劫与戚姬两人的,但美色当头乱了心智,便赐了哥舒斩劫自尽。要说这位戚姬,却是个惊天动地的大人物,为了抹去与哥舒的那一段,她竟命人将那一对双生子活活溺死在井中。只是如今的林白起与林白书为何没死,越弄痕也并未查出其中的原委。

林白起听了萧宠的话,整个人竟然愣在了那里。她自小在东岫庭长大,师兄待她如师如父,她竟也没想过自己比起其他幼童,缺了一双父母。

“我原来是有爹的……我爹是哥舒斩劫……”林白起喃喃念着,在她心里,哥舒斩劫可是位了不起的大人物,蒙受不白之冤而死着实可惜可叹。可万万没想到,这人竟是自己的父亲。心下这么想着,林白起却突地抓住萧宠的衣袖问道:“师兄,这事是师姐告诉你的?她是从何得知?”

“师姐这半年一直在帝都打听着,却是十多日前才偶然知晓此事。”萧宠的眉头一点也没舒展开,反而是声音愈见压抑了起来,“你知师姐与花杀关系不错,那几日她住在漕帮,却看见第五也在漕帮住着。她有一日闲来无事爬上房顶喝酒,听见第五与一个穿夜行衣的蒙面男人对话,说的便是这件事。那男人,似乎就是当日将你们投入井中之人,只是他不知你们为何没死。”

林白起觉得有些匪夷所思,于是问道:“他为何要将此事告知第五染?”

“师姐后来查出,那个人是第五染的父亲。”

林白起沉吟着,半晌才道:“师兄,这件事疑点颇多,如果第五染知晓此事,依她那样恨我,为何竟不告诉其他人?再者说,她父亲又是如何知晓我与兄长便是那对双生子?还有……”

萧宠没等她说完,便出言打断道:“需得有命,才能够去彻查这些问题。我只知两件事:第一,纸里包不住火;第二,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件事无论真假,势必会传扬出去,若是让太后知道,必定会杀你与白书;若是让皇帝知道,你们兄妹俩与太后必然会一同问罪。那凤鸾城是呆不得了,你……”

他话未说完,这房子残存的半边木门却又被突地撞开,两人回头看去,竟是平日里跟在凤澜王身侧的仇典,身后背着个一身血污的人。

那人踉跄走近白王,喘着粗气跪在地上,声音嘶哑道:“白王,你救救主上罢!”

林白起与萧宠忙将人扶了起来,撩开他身后之人散乱的头,竟然是凤澜王本人。她一面将凤澜王扶到榻上躺着,一面朝仇典文道:“出了什么事?”

“您出凤鸾城的那日,帝座便降旨查抄凤澜府,竟是派的别留宫去办。您也知道别留宫一贯是先斩后奏,皇权特许,主上平日里得罪别留宫颇多,于是不仅被梅掩袖抄了家,还被按了许多罪状,竟要打下大狱!您知道刑部一贯与别留宫是一条心的,主上若真进了那里,怕是就没命出来了。”

“太后竟然不管?”林白起的脸上闪过不可置信的神色。

“主上的权是太后释的,如今她与帝座正是想彻底夺回凤澜府的势力,有人肯落井下石,她自然是乐见其成的。主上原为帝座卖命,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末将实在不知该去求哪一位,便想到了白王您。主上原本是不愿来找您的,说是怕拖累了您……”

林白起气得脸色白,站起身将广袖一甩,怒道:“我林白起什么麻烦都怕,就是不怕凤澜的麻烦!”

这时,却听见门外小段的声音:“主子,别留宫的二档头过来了,说是要给您请安。”

林白起听了这话,登时怒极,朝外头吼道:“人都要给他逼死了,还安什么安!平日里不见人影的,这个时候来得到快!”

说着她看了看一身狼狈的凤澜与仇典,用指甲狠狠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强自镇定片刻又朝窗外喊道:“将大门打开,我倒要看看凤白骨敢不敢在我眼皮子地下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