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是吃醋了?”顾小小靠近了他一步,仰起脸盯着他看,笑得灿烂迷人。

这探病的人之中,有妃嫔,也有先皇其它妃子生的公主,还有朝中大臣的诰命夫人,光是这些也就罢了,顾小小陪着她们家长里短的,就当熟悉熟悉彼此,同时也打时间,可偏偏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拜访的人之中就多了各种各样的年轻男子,如哪个妃嫔娘家的亲戚,朝中某个大臣的公子,皇帝新提拔的才俊之士,这些人之中,有的豪气干云,有的清雅如兰,有的朝气勃勃,有的聪颖机智,还有的质朴如玉,就好像从百花齐放的御花园里,将每一株各有特色的花都搬到了她的韶宁宫让她过目,不消多想,这么多男子能出入她的韶宁宫,自然是宇阙华默许的。

“你醒过来,好不好?”执着她的手,他问得很小心,怕惊扰了她,却又怕她听不见。

他像读懂她心里所想一般,笑道:“无妨,来。”

“啊?”顾小小一愣,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大笑了一声往里走去。

“一杯就想敷衍本少爷?”何大少爷反问,“如果海棠姑娘肯陪我把这坛酒喝完,我倒可以考虑放过你们。”他手往前方一指,那里放的正是一大坛的好酒,五凤楼的酒性都是极烈的,他这么要求,也是笃定对方不敢答应。

慕容悠圻每每见她如此,眼中笑意就更浓,有一次他还说:“小小,既然你如此害羞,还是让小四来吧。”

这个人正是慕容悠圻的弟弟慕容悠沂,前段日子他与慕容老爷一起去南方办事,一直都不在府中。

云如水道:“我的救命恩人,另有其人。你家少爷这一去,你不担心么?”

“她虽不见你,心却是在你身上的,否则也不会藏身青楼,我们每次会面,每个消息的传递都能安全,不都是她的功劳?”慕容悠圻见他神情低落,也开口劝慰,后宫佳丽三千,不是自己所爱,终是遗憾。

人生荣辱,只是一夕之间,如蝼蚁般存活又如何,只求保命,如此而已!

顾小小戒备地从他身边跑进去,往他指的厨房方向小跑了好一会,才敢回头去看他,只见那人一手探入裤裆之中,对她露出一脸恶心入骨的笑,顾小小快步跑开,拐了个弯才将他那令人生厌的目光隔在墙外。心下又忍不住想,云如水在这里做事,天天忍受这男人的目光,真是倒胃口。

慕容悠圻也不追问,只是轻轻地说:“你病还没好,就不要劳神想七想八了,如果觉得困,再睡上一觉。”

她……竟然是说真的?就这么向龙伯提出不再伺候他了吗?心里猛地升腾起一丝怒气,他冷笑着说到:“龙伯管家的差事办得越来越好了,把我的人调走了也不需要来问问我的意思?”

“没良心的小小,你就不怕累坏我。”慕容悠圻含笑埋怨着,恢复了他大少爷往日的模样。“我去书房,你要来写字吗?”

不会是府里的人,府里的丫头喜欢他的不少,莺莺燕燕中他向来洁身自好、目不斜视,在别人眼里,他只是有礼又有几分傲气的少爷,而不是那种到处沾花惹草、风流浪荡的公子哥,与他有不良流言传出的,很不巧也只有她顾小小一人,所以他不可能喜欢上了某个丫头她却不知道。那么,还有可能会是谁呢?

慕容夫人这话说得十分谦逊和蔼,顾小小不是不明白有多少人希望能嫁进慕容家,慕容夫人不在意她的身份,反而问她能不能考虑考虑,这已是对她极大的尊重,只是她自然不能直言她是恨不得早日脱离慕容悠圻身边的,只得为难地说,“我从未忘记自己是少爷的丫环,不敢想这少夫人的位置。”

他……他……他!顾小小猛地松开紧抱着他的手,恶狠狠地盯着他,咆哮到:“少爷,你……你不要太过份啊!”

见她伸手,慕容悠圻也不阻拦,只是凉凉地开口:“妈妈,打开的时候可要小心。”

他有些尴尬,之所以住在这里,实在是因为囊中羞涩,这个小院原本只是店家用来堆放杂物的,与外面的客房相比,价格要低得太多,对于他人目光中的不屑,他都已是习以为常,却没想到她非但未因此而有鄙夷的神色,反而一派自然地说出这番话。他对她有了几分好感,淡淡地回了句:“姑娘说笑了。”

顾小小听着他的这番话,眉头渐渐纠结了一条线,不满地嘟喃着:“要是有这么一朵昙花等着你,它可冤死了。”

慕容悠圻失笑,一边揉着胸膛,一边用柔和的语气说:“你想想,现在外面关于你我的传言漫天飞扬,今后我要取了妻,难保她不会因为吃醋而虐待你哦,要是逮住一个机会,趁我和父亲娘亲都不在的时候欺负你,连刑具都不用,只要拿两只毛笔夹住你的手指,握住头尾两端用力一合……”

深吸了一口气,顾小小脸色不善,“少爷,我听到的可是我们‘私奔’!”

他这话一出,顾小小却十分惊讶,“他找皇兄说过赐婚一事?可他今日来见我,却半句也未提起。”

宇阙华见她这副模样,却似乎明白了什么,笑说:“他不与你说,只是想对我证明一件事。”见顾小小十分茫然地望着他,便又说:“这次扳倒刘武,慕容悠圻立了功,如果不是他不顾身家性命为我暗中招揽培养死士,刘氏兄妹到此刻恐怕仍然大权在握,为此,他还受了剑伤。但如今我除去了心腹大患,他却要求我将死士编入御林军,不愿再当这死士统领,也不愿担任其它官职,不涉政事。除去那些曾与他出生入死的人,别人只知道他是富可敌国的慕容家大少爷,不会知道他曾为朕的天下做过些什么。”

顾小小安静地听着,他本就是性情洒脱之人,执政为官绝不是他想做的事情,当时她受伤时昏迷之时,慕容悠圻曾在她床榻边说过:慕容家世代从商,你以为我来趟这浑水又是为什么?这些事情弄不好就要诛九族,虽然当年将你从齐王府带出时便已难脱身,我与你皇兄又是过命之交,但更重要的,除去这样强大的敌人,你这一辈子才能平安快乐地活着。

他所做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她。而如今再无人能威胁到她的性命,他自然便选择功成身退。

只是,宇阙华为何忽然提到这件事?顾小小眼中带着不解,听宇阙华继续说:“对他,我也是心存感激的,他助我,既不求名不求利,若是有其它的要求,我又岂能拒绝?但他今日求的是你的人,我失而复得的亲妹妹,倒真正叫我为难。当日你受伤之时,他能不顾自己的双手奋力相救,又在你床前一步不离守护,他对你的情意我都看在眼里,而你,当年虽对他痴迷,今日却不知道是否还心意如初,我希望给你最好的,若你答应嫁给他有一丝半点是为了报他助我夺回天下的恩,我都会觉得委屈了你。你与他不约而同地开口求我赐婚,证明了你与他是两情相悦,这赐婚不是奖赏而是成全,我又何乐而不为?”

慕容悠圻这个定是长着颗七窍玲珑心,什么事都要考虑得如此细致周密。他说得很对,与他下棋,她只有死路一条。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宇阙华话里的另一层含义,便是已经答应了赐婚,顾小小顿时双眼冒光,欣喜之情溢于言表,她向宇阙华福了福身,说到:“多谢皇兄!皇兄最好了!”

宇阙华见她一副比喝了整罐蜂蜜水还甜蜜的的模样,忍不住揶揄道:“妹妹,矜持点行不行?你可是本朝最尊贵的护国长公主,下嫁商贾而已,不要一副山寨大王娶到倾城美人的兴奋样,把皇兄的脸给丢了。”

顾小小大声抗议到:“谁是山寨大王,我是终于如愿以偿才如此开心。”

宇阙华低叹了一声道:“是啊,这驸马之约一约便是十年。若是母妃在世,今日也必定十分欣慰。”

提到惨死的母亲,二人皆是悲从中来,顾小小靠近他,并挽住了他的手臂,默默陪着他一齐看着天边的点点星辰,当年的记忆犹如恶梦,所幸的是,相伴在身旁的人心都是令人感到温暖的。

和柔公主华诞之时,皇帝又下了一纸赐婚的昭书,公主要下嫁的,却不是什么王侯贵族,而是富商慕容家的大公子,这无疑又迅成为大街小巷最火热的话题。

这火热的程度,在人来人往的五凤楼便可见一斑,一人说:“真没想到慕容家竟然能攀上皇亲国戚,真不知是几世修来的福气。”

另一人接口道:“可不是嘛,一般的皇亲国戚也就罢了,这和柔公主是当今圣上的嫡亲妹妹,可是最受圣上宠爱的。”

有人奇道:“那和柔公主怎么就挑了慕容大少爷做驸马呢?”

又有人插进来说:“慕容老爷人脉广,兴许认识朝中大臣,将慕容少爷引荐给了公主吧,那慕容少爷长得也是仪表堂堂,气宇轩昂,大概是公主对他一见倾心了呢?”

他随意猜测,却也说得煞有介事,众人听得频频点头,不知谁又说到:“这慕容大少爷先前也是有过些传闻的,不知诸位可还记得?”

“你说的可是他与他的贴身丫环或是醉香楼的姑娘私奔一事?”

那人说:“正是,不管那女子是他的丫环,还是醉香楼的姑娘,现在有了皇上赐婚一事,那位姑娘可真不知如何处理呢。”

有人说:“他不会想效仿古人金屋藏娇,享齐人之福吧?”

“你不想想,他将要娶的那位,可是堂堂一国公主,惹得这位一个不高兴,全家杀头都不为过,还想金屋藏娇,享齐人之福?做做梦倒是可以。”

“按我说这慕容大少爷抱得佳人归之后,再也不敢对前面那位有所眷顾了,始乱终弃的罪名怕是担定了,少年多是薄情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