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儿受惊游开,将盆中水搅得比先前更乱了。

孟珩红着眼掰开盛卿卿想要曲起的手指,发现虎口附近有一道利刃划开的伤口。

看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远,孟大夫人才让三皇子的侍卫进去将三皇子扶起送回府去,亲自送去了门口。

听见盛卿卿的名字,握着出鞘半截长刀的孟珩平静地侧脸看了他一眼。

孟珩一骑绝尘到孟府门口时,三皇子的座驾停在门外,人却不见踪影。

——三皇子的德行,汴京城上上下下都知道,他一旦盯上什么人,恐怕还真会使出浑身解数来。

孟娉婷安安静静地等了半晌,才又听见孟老夫人开口,“你倒是和卿卿相处得不错。”

盛卿卿心道上一次孟六姑娘可不就这么受的伤么。

“我不通戏文,也不太懂规矩,今日是奉外祖母之名来陪二姐姐听个热闹,殿下若指望我对这戏讲出一二三来,便要让三殿下失望了。”盛卿卿慢悠悠地道,“若三殿下不介意,那这梨园,您自然坐哪儿都可以。”

孟娉婷同她差不多时间结束,坐下时矜持地举起杯子才抿了一口,便听身旁盛卿卿半是揶揄半是打趣地问,“二姐姐好似有个尤为中意的?”

两人都知道孟六姑娘这一离开肯定又是暗中有什么打算,但只要借口扯上了,也说不得她什么。

像是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发生了,又好像她又陷入了和昨天类似的梦境里。

“倒不是那个意思。”盛卿卿笑了笑,“昨日的都是汴京城里顶顶出挑的家族里嫡系,二姐姐知道我不想嫁这样的。”

梦里盛卿卿的一生什么都有了,孟珩知道她会嫁给谁。

但明白是一回事,站在孟珩面前时却害怕得连喉头肌肉都紧张得痉挛起来的那种恐惧,却不是理智、明白就能控制得住的。

少数几个没被吓懵的人则混在人群里回头观望,各自心里有着各自的心思。

盛卿卿吓了一跳,以为那药粉厉害到瞬间放倒一个人的地步,赶紧挣脱孟珩上前查看。

既然是好意,盛卿卿就不得不好好想想该怎么回复了。

也是那日叫他猛地意识到,再大的怨恨火气,只要她往他膝头一伏,说几句软话就能叫一切平息下来。

“这是我随……”卫封顿了顿,而后飞快改口,“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珍贵的东西,盛姑娘不必担心。”

安王妃看了眼,道,“还没开呢,你就折了。”

孟珩搭在窗杦上的手猛地收紧,他凝视着人群当中的盛卿卿,见她怀里此刻捧满了五颜六色的花朵,原本争奇斗艳的它们尽数都成了她的陪衬。

于是她只站着原地看着卫封和小姑娘绕着偌大的鞠场追追打打跑出老远,嘴角噙了笑意,“二姐姐,我小时同兄长也是这么闹腾的。”

“那就好。”孟娉婷点点头,她捻了个长生果给盛卿卿吃,边道,“一会儿你小心着些,别被牵扯进去就好。”

小姑娘有些害羞地抬了脸,她小声问,“盛姐姐不介怀?”

盛卿卿回捏了下孟娉婷的手指示意明白,便悄悄地松了手。

盛卿卿接过柿子尝了一口,一路甜到心里头。

大约是老天爷眷顾,盛卿卿一笑起来,男女老少都忍不住心生亲近之意。

孟珩心里翻起这么个叫他很不得劲的念头。

“你别想这些,”孟娉婷道,“孟府掌家的是大伯母,她说了算,你安心拿着就是,可不也是谢礼?”

孟珩冷笑,“找这小姑娘来我面前涉险的又是谁?”

——孟珩自然也不例外。

孟珩在沙场上杀过七进七出,还真没见过比盛卿卿更能叫他痛的人。

可孟珩还嫌他动作太慢!

盛卿卿眨眨眼,接了蜜饯送到嘴里,舌尖一顶塞到了旁边,左腮便小小鼓起一块,衬得她白里透红的少女面容连带着变得孩子气起来。

过了半晌,才有人颤着声音道,“死……死了?”

“没有。”他紧着嗓子回答。

孟大夫人听见儿子的名字,顿时有些泄气,“珩儿他怎么这样!”

盛卿卿忍着笑点头,“好,二姐姐接着说。”

——小时候,父亲倒是常常这么张开手臂,等她笑嘻嘻地跑过去扑到父亲怀里时,便会一下子被举起来、高高抛到空中,那是盛卿卿最爱玩的游戏之一。

想到这里,盛卿卿伸手将面前紧闭的屋门推开了一边,立在门外往里看了一眼,试探地轻唤,“大将军,我进来了。”

——这么说不出口?

盛卿卿转念一想就知道,这恐怕是自己挖的坑。

孟珩驻足片刻,什么也没说,冷着脸掉头就走,那架势好像要去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