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容张了张嘴,诧异道:“君上,你,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教她吧。”她站起來,伸手转了转,苦笑道:“您瞧瞧,我这身上哪里有了女子气态?”她苦着脸道:“若让我去教,只怕公主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

沈从容在宫中教习这一段时间同这黄全也算有些交流,他只当她不过是名寻常歌女,可今晚君上的表现……黄全看了看她,缓缓笑了笑。他自从萧珏回宫之后一直便侍奉其左右,见惯了萧珏的宽厚仁爱,然而,因着其帝王身份,总还是跟人有着极远的距离。对人更是有礼却疏远。如这般上心的对一名女子,还是,还是第一次吧。甚至,比那消失的沈大夫更得圣眷。

“叮铃叮铃”一阵清脆的铜铃声,自远而近的传來,她心一横,父母已死,别人代她受苦,她一个人活着又有何意义?她呆呆的站在那儿,看着那渐渐驶來的马车,猛地冲了出去。

萧珏缓缓抬头,如同苏醒般,他看向鲜卑使者,那人气宇轩昂,一身胡服穿得英姿飒爽,于众人间站立显得气质独到,精神颇好。萧珏看了看他,继而转头看向方才那灰衣人。谁也不知道他此刻心中是如何压抑起伏的情感的,他淡淡的抬手,黄全见状,上前几步,高呼道:“宣,歌者登台面见天颜!”

萧采薇在吟香的保证下终究还是答应了参加宴会,而此刻她兴趣乏乏的看着四周的人笑得恰当有理,听着周遭阿谀之词,只觉心中郁闷至极。那前方的几名使者长得都那般寒碜,穿得也如同野蛮人一般,三哥心疼自己定然不会让自己嫁于蛮夷之地的。

韩止境微微皱眉,这半年來,他盯司马祁盯得很紧。君上身子不适,身为属地质子若要有所作为此刻便是最佳时机。然而大半年來,司马祁却好似不知时机一般,依旧张扬的流转于各大花间场所,依旧不尽职却也不渎职的做着自己本分之事。

他低声自语道:“为何今日曲子这般离殇……”他想起那人曾醉酒笑话他,明明不过二十出头却偏偏如同看惯尘世的老头一般。她又怎能知道,世上之事除了生死又怎能算得了大事。而他日日徘徊于生死之间,不正是看惯红尘么?往日提醒自己将事物往好的方面作想,竟不觉得原來人世间除了生死,其实离别更是肝肠寸断惹人离殇。

“睿,睿王?”沈从容有些意外,她走进去,见礼后问道:“睿王深夜到此,有何要事?”

沈从容抬头恰好看见司马祁笑着看向自己,她皱着眉头不悦的偏过来,总有一股被算计的感觉。韩止境依旧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韩止境心中有些欣喜,她回来这么久,此次竟是第一次主动找自己。既然她选择离开不再与自己为敌,是不是就表示她们可以和好如初了呢?毕竟,如今他已然可以为她遮风避雨了。

“离开?你要去哪儿?”她想了想,今日烈亲王动作颇大,借着东部旱涝一事,烈亲王请了几次调遣官员的旨意。虽为平调,然而各种含义谁能不知,中央官员一去地方所承受的乃是地方对中央的爱戴,个中油水自然不少。何况,此去是赈灾,做得好自然风光无限,做得不好也全可说是地方之故。这般两头都有好处的事自然是人人都想前往,只是朝中依旧烈亲王党羽其多,无人敢与之争锋。

到得廊桥时,恰逢于后宫走出的睿王萧煜以及司马祁。沈从容见礼之后刚欲开口却见司马祁笑意盈盈的瞅着自己,她心下懊恼却又作不得,只得视而不见。“睿王爷,君上的病可有大碍?”

吟香在看见抱着沈从容走下马车的萧珏浑身湿哒哒的时,终于按捺不住,眼神失望而哀怨的看着萧珏。峥嵘见状将其拉至一边,吟香依旧冷着脸,闷闷的问道:“主上不能感染风寒,你不是不知道。怎任得这般作践自己。”

萧珏不自觉的紧了紧胳膊,他深深的皱着眉,原来以为自己力所能及定能护她周全。她愿飞翔,他便给以蓝天,她愿痴狂,他便陪她笑看天涯。可事实上,却现只是自己不愿,不愿她离开。

是夜,明月当空,即将中秋,月色清朗异常,沈从容如期赴约,然而心中却愈觉得失落。

韩止境微微抬头不卑不亢的与之对视,语气微凉的说道:“沈从容是什么身份,只怕陛下和侯爷都心知肚明吧。”他顿了顿又道:“如今朝中缺少的不仅是人才,更是一种气息。从容年少轻狂,为陈朽的朝堂带来一股新气象是陛下用人得当之故。只是,止境却有一言。”

秋意如同东部传来的洪涝信息一样在许都上空蔓延开去,南方才平如今东部又乱,好一个多事之秋呵。

萧珏有些尴尬的转头,“怎会如此问。”

她感觉他似要离开一般,这样的感觉莫名的让她觉得难受。

沈从容有些不悦,一则萧珏再如何也算将其当做朋友,可司马祁却几次三番做些事情如同在监视他一般。二则对于这种有卖弄嫌疑的东西沈从容向来具有很强烈的抵触情绪。

司马祁被呛得身形不稳,若说萧采薇是心智未开,口无遮拦,那沈从容则是明知故犯,赤口毒舌。那般神圣而隐晦之事,她竟张嘴就说。司马祁摇头失笑道:“你放心,萧珏虽然宠她却也知道分寸。”

正当沈从容准备同吟香好好布置一下房间的格局时,门外却传来敲门声。沈从容正站在大堂内思索着如何布局才能显出格调时,吟香已领着几个人进来了。

沈从容淡然一笑,拱手恭敬的说道:“如今大魏正处革新旧制,急需用人之际,六郡王出身不凡,文韬武略样样精通。连微臣这等朽木之资都可获得陛下提拔得以展示才华,更遑论六郡王。何况举贤不避亲,陛下任用六郡王也是效仿古人。而且,烈亲王您不也是德高望重,坐拥权势么?”

轻纱帐里,伊人酣眠。如银月色,儿郎驻足。

萧傲笑着道:“原来沈大人还懂功夫,呵呵,沈大人还有多少惊喜预备给大家呀。”

萧采薇,先皇独女,深得先皇宠爱,破例封为公主,专享皇子荣耀。萧采薇笑着眯了眯眼,向前几步道:“免礼免礼。”她径自绕着她身旁转了几圈,沈从容如同猴子一般被众人这般观赏已然心生不悦。

萧肃依旧灿烂的回笑道:“挺好的啊。不过,就是这皇宫太像个笼子了。”他长长的舒了口气,“父皇曾说诸位皇子中就我最没出息,如今看来,着实不错。”

走过一条长道,殿内幽幽的龙涎香默默的安定人心,左手几列高大的书架林立,斑驳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向他们,书香扑鼻,宁静致远。

对于吟香这样无所动容的表情沈从容却认为这女婢定然已经心思千回百转,想象层出不穷了吧。君上不爱女色……难道他真想让自己当他的男宠?

“你倒是大胆。”萧珏忍俊不禁竟笑着说了起来。

深蓝的大幕布上星辰密布,一轮明月遥挂苍穹,触手可及般。晚风吹来,荷香幽幽。

沈从容有些头疼了。待转身也欲行礼时却被人半托着身子阻止了。她顺着目光一一往上看,依旧白衣白袍,依旧云淡风轻的模样。再往上却见萧珏正眼中带笑面容温和的瞧着自己。

醉翁阁上,他二人并肩而立,傲视一方。俗世看法也未能撼动他的铮铮铁骨,官威权势也不能封其言语。呵!付臣林!沈从容眼睛弯了弯,想起那人当初那般信任自己的就一口茶水喷在了那老者脸上她笑得更开心了。“啊,你怎么会在这?”她伸手自来熟的拍了拍他的胳膊,“这衣服穿得可真好看!”

萧珏勾了勾嘴角,韩止境抬头看向她,她终于还是要坚持往下走么?

萧煜曾登门拜访,烈亲王也曾对他降阶而迎,这君上不过只是轻轻的一句话,可沈从容却突然觉得自己地位颇为重要了。她有些迷惑不解,看着那白衣人的背影,一身白衣穿得随性却仍掩盖不住帝王威严,若是一身朝服只怕不开口都无人敢反驳了吧。

司马祁笑眯眯的将明黄的圣旨放在萧肃手中,又凑到沈从容跟前,小声说道:“如何,我答应过你的事可从没忘记哦。”

萧肃冷笑道:“我竟不信你也会如此认为。”

“可是……”

沈从容暗觉好笑,这话如何听也算不得是赞赏一个男子的吧,何况这男子还是有可能登基为帝的三皇子。“他有那么好看么?如今不都传韩止境才是祸国红颜么?”

沈从容继续咬着生涩的果子,自动忽略了他的问话。

可他竟然如此糟蹋人心,竟然利用人至此!那只不过是一个倾心他的苦命女子而已呵。

刘沮大笑几声,“这天下,谁规定便是萧姓之人所有?姓萧的可以夺了司马家的天下,老夫为何不可?”

“如今烈亲王大军即将南下攻陷扬州,姑娘大好年华何苦命丧于这战乱之中?更何况,姑娘性本高洁,若因乱受辱岂不更是得不偿失?日后史书也不会给予姑娘公正的评价,”她淡淡的叹息一声,似朋友般好言相劝道:“如此何必?”

“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