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晋侯府邸挂满了灯笼,府门打开,迎着鱼贯而入的宫廷内监和姑姑宫女们。

朝臣私入内宫,死罪,等同谋反。

这人,就是她的父亲。

那崖壁在水边,需要渡过一段湍急的漩涡河流,蒹葭就背着她,缓缓游动,越过那一滩汹涌流水,来到悬崖边。

宋依颜抹着眼泪抚摸着雪团哭泣。

小王毫无所觉,“大夥儿都对小姐很上心呢!翠秀姐,韩大哥这麽忙,还特地跑去书铺子里找书呢!书铺子早就被瓦剌人烧毁了,我们四五个人陪着他,好不容易从灰里爬出来几本,韩大哥就坐在地上,点灯把断了背脊的书一页一页拼回去,好送给小姐!”

“唔唔,可惜了。”鲜红的舌头贪婪舔上肥厚唇瓣,依依不舍的狼绿目光紧紧盯着清水中缓缓下沉的绯色身影。

江采衣时至今日,才发现帝王盛宠,不吝於剧毒砒霜。

她是第一个侍寝的宫妃,位份最高不说,从第一日到第九日,沉络日日来蓬莱阁临幸。

……这简直是在打其他宫妃的脸。

她一点也不会觉得开心,一方面皇上在床上折腾人的手段花招百出,弄得她羞耻又害怕,另一方面,她可不认为那位有着绝色美貌的帝王对自己有了什麽情意,只怕这一番举动,是为了将她架上高台上火烤。────自古皇宠太过的嫔妃,不仅会成为整个後宫的眼中钉、肉中刺而集怨於一身,更会招致前朝各种非议,一旦出事,就是皇帝最好的替死鬼。

这些荣宠如果放在江采茗身上,或许会喜极而泣,但是放在她身上,她只觉得心惊胆战,不知道沉络打的什麽主意。

终於在第十日,沉络不再召幸她,而是去了容华叶子衿的含章堂,叶容华的待遇和她一样,连续侍寝九日。

至於其他的选侍、小仪和小媛都极少受到皇宠,得了一个名分就被晾在皇宫一角。

於是,後宫立刻形成两足鼎立的趋势────晋侯户部侍郎嫡女江采衣和吏部侍郎嫡女叶子衿。

叶子衿和江采衣不同,从小就被吏部侍郎叶兆仑当做宫妃培养,手腕八面玲珑远非江采衣可比。几日过去,叶子衿已经将内务府太监、各宫女眷都打理周到,行走间洋洋洒洒跟着一大批宫女嫔御,竟有将二品昭仪江采衣压下一头的势头。

对於这个形式,江采衣无比淡定。

她从来不想争宠,她只是要跟江采茗争宠而已,其他女人,无足轻重。

她越发退让,叶子衿就越发嚣张,明里暗里开始打压昭仪身边的宫女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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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江采衣侍寝。

帝辇拖到月上梢头才缓缓前来,院子里,江采衣已经跪到双膝冰凉。

沉络前来的时候,露水已经打湿了袖口,隐隐蜿蜒的银线在纱衣下朦胧隐晦,风在耳畔轻擦,带来他身上温暖而暖薄的海棠香。

帝王伸手,将她扶起来,然後似乎是很亲昵的拢在臂弯里。

江采衣闭起眼睛,控制住头顶到脊椎的颤抖。

夜风里,刚下过小雨,空气中潮热而湿腻,几株盈盈绿玉芭蕉在月下舒展摇曳,一颗颗流连滑动的雨滴在脉络上滚动,正是一年最茂盛的季节。

蓬莱阁宫门开着,帝王妖艳的有些透骨的面容在暖黄色的烛光下,隐约极极妩媚,让人心里直跳。

沉络甚至没有挥退身畔的太监宫女,还没等跨入蓬莱阁宫门,就低头撬开了江采衣的唇舌。

宫女嬷嬷们都羞红着脸低头退下,只觉得帝妃站在门外就开始缠绵是何等旖旎。

因为有外人在,江采衣死死忍着不要呻吟出声,但被他环住的肩膀却仿佛要折断了一般,只怕肌肤都要被他的指头抓出青痕。

沉络看她在怀里又疼又委屈的样子,嘴角淡淡扬了一扬,贝齿抵在她唇上轻挑咬了一小口,“爱妃,朕刚从叶容华那里过来。”

采衣一惊,抬眼看去,他襟口微微敞开,散乱的黑发从领口滑下,若隐若现的锁骨上有淡淡红痕,在在引人遐想。

……所以,他是在宠幸了叶子衿之後才到她这里来的麽?

沉络的眼色漆黑有若深潭,什麽情绪都看不出来,墨染一般的发丝搭下来,长长的睫毛和形状优雅的唇在淡淡光线里。

还没等他说话,就听到外面吵吵闹闹,沉络眸中泛起淡淡的嘲讽神色,反身将她压制在蓬莱阁的桌子上,俯身压下,手指伸入了她的裙摆。

“嗯……”这一次很难忍住不叫,采衣惊慌的扳着他的手腕,襦裙滑上膝盖被他分开双腿,压制着腰身,当着无数宫女太监的面按在桌上。

“皇上!”她惊慌的透过他的肩膀向外看去,只见周福全尴尬的拉着一个小太监,进退两难的站在殿外。

“陛下……”老太监满脸通红,终於还是下定决心,上前一步禀告,“陛下,叶容华小主在蓬莱阁外求见。”

“嗯。”沉络淡淡应了一声,抽回手直起身体将江采衣拉下桌子,半拢在怀里,“宣进来吧。”

话音未落,就看到远处蹦蹦跳跳跑来一位锦绣华妆的宫妃,这是江采衣第一次见到吏部侍郎的女儿叶子衿。

叶子衿长得一点也不妖媚,反而清新玲珑的如同如燕一般,大眼睛眨吧眨巴的如同星辰,别有一番娇憨可爱的模样。

这样的女孩子,只是看上去就很招人喜欢。

叶子衿拎起裙角,乳燕投怀一样冲进来别开沉络怀里的江采衣,扭股儿糖一样占去她的位置,踮起脚尖抱住沉络的脖子娇娇的喊,“皇上,臣妾想皇上想的心痛病都犯了,皇上快替臣妾瞧瞧好不好?”

说罢她的脑袋突然探出沉络臂弯看向江采衣,似乎是很惊讶一样捂住嘴唇,“咦?昭仪姐姐?”

她在沉络怀里扭了扭,蹭了蹭,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对着江采衣福了福,“昭仪姐姐恕罪,妹妹一时急着见皇上,没注意到昭仪姐姐还在这里。”

江采衣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这位叶容华,跑到别人的寝殿里,把皇帝怀里的女人扯出来,自个儿滚进去,这会儿还装无辜耍白痴,跟谁示威呢?

不过江采衣自然不会在脸上有任何表现,她扭头去看一旁的沉络。

美丽的帝王低低垂着眼眸,抱臂斜靠在宫柱上,懒得看她们暗潮汹涌的德行,漆黑凤眸倒是饶有兴趣的拿起江采衣桌上摆着的绣囊,看了又看。

“里面装的是什麽?”沉络扬眉问,看过来,采衣只觉得自己的灵魂在他面前要变得透明。

绣囊的丝络鲜红,勾在他白皙修长的指尖悠悠晃荡。

那个绣囊里,装着蒹葭掉落的银发。

她终其一生,再也无法拾取的发啊。

江采衣心头一紧,眼眶发酸,极力克制住去抢回来的冲动。

“那是……臣妾已故的娘亲绣给臣妾的香囊。”她哑声回答。

“是麽?瞧爱妃拳头攥的那麽紧,果然是很重要的东西。”沉络轻笑,目光春波流转,微微含笑,眼底一点亮光莹莹欲活,语调末尾若有意若无意抬起一个微翘的长音。

江采衣只觉得快要被他的目光穿透,硬是顶着头皮倔强的站在原地,伸出巴掌,“臣妾私物,请皇上归还。”

沉络眉梢微动,烛火下目光淡淡带着兴味。

一个使劲,将她娇柔的身体拉入怀中。

烛花轻爆,两人相距盈尺气息相接,江采衣微微颦住了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