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的人出来,让秦放歌走!”

然而也不过如此而已,三年,仅仅只有三年,她便被弃如敝履。

十二娘却是一惊,脱口低呼了声:“阿芙!”

十二娘在心里悲叹一声,认命地缓缓闭上眼。

这名字如重锤般狠狠敲击在“少年”胸口,那是一种窒息般的钝痛。她不由自主后退,乌瞳中骤然迸现一抹惊骇的光芒——他什么都知道了,那么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

“我知道。”十二娘望着他笑了笑,笑容里微带了些苦涩。

他总是最清楚她的,知道她嘴上不说,心里其实还是为那人担忧,便在话里话外宽她的心,却不知他越是提那个人,她便越是难受。

“秦放歌真与此事有关?”她只有把话题扯开。

“不好说,圣……是在秦放歌逃走那日不见的,巧的很……还有……”唐连微蹙起眉,似有几分犹豫,到底把到嘴边的话忍了回去。

“既如此,那你便赶快回去,相爷说不准正找你,你还是赶快走吧!”

“可我……”

“没什么不放心的,十三弟……”十二娘反手握住唐连的手,“你总不能为我开罪相爷……”

“十二姐……”

“阿连,你已为我破了禁令,若再因我被相爷责罚,你让我如何自处?”她轻唤他的名字,语声格外恳切。

唐连眼望十二娘握住自己那只纤纤玉手久久不语,隔了差不多半盏茶的功夫才费力地点了点头:“好,我走,只是……”他忽从袖管里摸出一支小小的竹筒,“拿着这个,这是七星弹,方圆几里地都能看到,这附近我留几个人应变,若有什么事,便点燃传信号给他们。”

这般唐连才肯就走,却仍是了半日,直到傍晚时分方动身离开医馆。

一晃又是数日,十二娘的腿伤算来已差不多医治近一月,林先生细细看过她腿上伤情,脸上露出欣慰之色,随后便撤了她腿上夹板。

“可以下地适当活动,但不可负重用力、活动关节。”

虽拆了夹板,断续骨膏却仍未停用,她腿上依旧被棉纱层层包裹,也不知多久行动才能完全自如。

林先生道:“我替姑娘换了汤药,再养上个把月你这腿便可痊愈了。”

“不会……落残么?”

“姑娘还年轻,好好养养,应当不会落下太大的毛病。”

“多谢先生。”

她诚心诚意地感激,心头已自满足,数度历险频临绝境,身陷死地,而今竟还能好好活着,她又怎能不满足?只是这平静恬淡的日子又能过多久?十二娘心里隐隐不安,唯嫌这个把月太长,也许等不到她痊愈,就会有麻烦找上门来。

拆去夹板后,行动出入都方便了许多。

每天她都会杵着拐杖在院子里来来回回溜达上一二十来圈,林先生劝她不可太过心急,再怎样着急也要等半月后再活动关节,欲速则不达,有些事还是顺其自然的好,急功近利往往反受其害。

医生既这般说,十二娘只好沉下心来慢慢静养。

她这一阵养胖了些,苍白的面色也变得红润,玉琢般的面颊上隐隐透出娇嫩的淡粉色,连看顾她的那位大嫂都说:“姑娘这些日子气色好了许多,越发好看了,连我这女人家看了都觉心动哩!”

十二娘赧然笑笑,不知回什么话好。

她自知道她是好看的,然而好看又有什么用?终究有人老色衰的时候,甚至可能等不到老去,便会萎败凋谢,为人所厌弃。她怔怔出神,眼前有人影晃动,却是模糊不大能看不清。

有多久没见那个人了?

去年清明节离开的相府,现在已是八月,整整一年零四个月。这一年多里,她刻意让自己遗忘,却还是会时不时想到他、梦到他。梦里的他总是最初相见时的模样,他在一排影沉沉的书架前,侧身而立,低眉垂目缓缓翻动手里的书卷。她偷眼望去,只看到他浓长的眉,好似蝴蝶一般直飞入乌黑的鬓角中。

而后便听他颇带了些懒意地徐徐言道:“女孩儿便都不要了,留两个机灵的男孩便是。”他的声音略有些低沉,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震慑力,听得她心头一悸。

她由是松了口气,却被江天成推着走至他面前。

“相爷……你看看这个,这女娃儿你会喜欢的。”

他这才抬起头,目中微有不耐之色,冷冷瞥江天成一眼后缓缓将目光转到她脸上。她被江天成迫着抬起头,惶然无措地看向他,便见他眼光微滞,竟似失神般呆住,稍后他转开了眼,唇角微扬,似是要笑,目中却有愠怒之色,忽然扬手狠狠打了江天成一巴掌。

江天成立刻丢了她伏地叩头,咚咚咚的磕头声在寂静的书房中显得分外刺耳。

她忙也跟着跪下,正要叩头时,却听他道:“罢了,你既如此有心,那就都留下吧!替他们排排序,老八才去了军营,便从九起头好了。”

她由是被排到了十二,那一批五个孩子,三男两女,她之前是九姐、十哥、十一哥,唐连最小,依序排为十三。

从此他们便成了相爷所谓的“义子、义女”。

说是义子、义女,不过对外言而已,实际上他们是什么身份,几个孩子都很明白,江天成送他们来之前就说过,相爷是主,他们是奴。既是奴,又有谁真敢叫他“义父”?人前人后都还是随旁的下人,尊他为相爷。

后来九姐出去办事不幸身死,十哥、十一哥各有任务也都被派出相府,便补上了十四弟和十五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