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平二年西元185年的这一场瘟疫,蒋通的蝴蝶翅膀毕竟还是小了点。所能够造成的影响实在有限。到了这一年的十月,天气开始转凉,瘟疫逐渐平息的时候。大汉帝国十三州因为这场瘟疫导致的死亡人数已经达到了七百万以上。这对于刚刚将黄巾起义镇压下去的东汉zhèngfu来说,无疑又是一个重创。

在这一年,时代的主角们开始凸显出自己的与众不同来。

刚到而立之年的曹cāo,担任济南国国相。热血正义、嫉恶如仇的愤青属xing仍然和二十来岁担任雒阳北部尉的时候一个样。济南国也是一个世家大族密布的大郡。高门大户林立。在去年的黄巾起义中,算是青州几个郡国里保存比较完好的大郡之一。在曹cāo上任以前,这里的世家大族把持了济南国的所有孝廉举荐名额,侵吞国家土地,欺压平民异常猖獗。历任济南国相都是睁只眼闭只眼,只求自己任上相安无事。又或者和本地世家狼狈为iān,只求任期内捞够好处。至于平民的生死,拜托,平民又不能决定本官的官职前途,为啥要为了你们这些屁民而耽误本官的前途呢?所以曹cāo上任以前,民间无数的冤屈无法申诉,各地衙门的状纸堆积如山。

曹cāo上任后,主动接手这些陈年旧案,断事公平公正。抑制豪强,保护平民。瘟疫大起的时候,曹cāo严格执行蒋通的防疫十法,对朝廷分的、自己通过私人关系找蒋通索要的百浪多息,在全国大多数郡国的太守都卖一万钱一粒的时候,仍然坚持三文一粒售卖!整个济南国民间对曹cāo感恩戴德,赞不绝口。而济南国的世家大族们对曹cāo是咬牙切齿。最后大家集体向雒阳告状,说曹cāo在济南国搞得民不聊生——其实是官不聊生。最后zhongyāngzhèngfu觉得曹cāo这样高调的乱搞实在不像话。就免去曹cāo的济南国相职位,平调曹cāo去兖州做东郡太守。殊不知曹cāo此时已经是心灰意冷,干脆辞官不做,回老家隐居去了。

孙坚孙文台,先是进入朝廷担任议郎,不久就跟随太尉张温出兵凉州。董卓这时候也在张温麾下听命。但董卓不听张温的指挥,在和凉州叛军的作战中先注意保存自己的实力。孙坚对此极为愤慨,多次私下、公开要求张温杀掉董卓。虽然没能得到张温的同意,但董卓从此对孙坚有了心理yin影。

刘备刘玄德,在这一年做了冀州刺史部中山国安熹县的县尉。上任没多久,朝廷下旨:凡是在黄巾之乱中依靠军功起家,担任内地各个郡县都尉、县尉的平民,都要重新进行考核——其实是想再收一次买官钱。而各个郡国的督邮们,绝大多数都把这次考核当成了自己财的一次绝好机会。对各地新上任的平民出身的都尉、县尉们公开索要巨额贿赂。刘备先生这一年二十四岁,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面对索纳无度的本郡督邮,直接绑了起来,一阵鞭子猛抽。这么一抽爽快是爽快了,可是也把自己的副县级公安局长给抽没了。不得已,只有暂时回家去。不过虽然官丢了,名声却大了。因为全国各地有无数同样背景的都尉、县尉们感同身受啊!

在这个极度黑暗的大环境里,新时代的主角们无一例外的展现出了自己坚持正义,坚持原则的本质。虽然也因此必定会遭遇到挫折和暂时的失败。但是他们的品质以及后来历史的选择正好说明了:他们能够从时代的选择中脱颖而出,绝不是什么单纯的侥幸。

蒋通的运气比上面的三位主角都好。先渤海郡不是什么高门大户林立的繁华大郡,蒋通要推行政令本身遇到的阻力也不是很大。而中平二年的这一场瘟疫,在蒋通的努力下,在全国其余的一百零六个郡国,每个郡国死亡人数都以万为统计单位的时候,渤海郡的死亡人数却控制在了一千人以下。仅此一点,蒋通在全渤海的威望就到了顶峰。而借着抗击瘟疫的名义实行的各种严刑峻法,虽然在一开始遭到了世家大族和普通民众的激烈反抗,但在随后的实际效果下,却得到了广大的认同,在这样的基础上,蒋通要施政,受到的阻碍就更小了。

不过反对和不满的声音并不是没有,而且不光是渤海郡,在全国乃至朝廷zhongyāng,对蒋通的质疑声相当的不小。

质疑的声音不是因为他的防疫十法,而是那天他当着一众心腹和蔡邕、高览所说的义利统一论。这个东西简直就是在挖士族的祖坟:因为士族的本质就是权利要大大的享受,义务尽可能不尽。所以义利统一论被蔡邕、高览传出来后,很是引起了世家大族们的ing惕。而由此造成的最直接后果就是:本来在防治这场瘟疫中功勋卓著的蒋通,居然没能升官进入zhongyāng,而是仍然被摁在渤海郡这个偏僻小郡的太守位置上——可是,这不就是蒋通那天晚上不避讳蔡邕和高览的目的么?不过现在这个时候直接和世家大族做对仍然是很不明智的。曹cāo就是榜样了。所以蒋通必须要和世家大族和解:所谓我怎么说的其实不重要,各位还是先看看我是怎么做的吧。

蒋通前世毕竟在zhèngfu大院里生活了几十年,知道做官的基本准则之一就是分享。贪官们要和周围的其他官员分享贪污所得,清官们要和身边的同志分享理想和名声。只有这样,做官才能长久。所以蒋通在瘟疫差不多平息,全郡解除戒严后做的第024章渤海郡各个县有头有脸的世家开了一个会,大家一阵讨价还价后,蒋通代表国家先收下十五万流民,给这些流民编户,贷给种子和田地,分三年偿还。之后的十五万,蒋通以蒋家家主的身份分到了一万。其他世家多的两万,少的几千。这个事情传出去之后,蒋浩然蒋青天的大名又重新响彻在了大汉帝国的士族阶层之中。那义利统一论什么的,又被大家选择xing的遗忘了:不是么,蒋浩然虽然说得好听,做的还不是和我们世家大族一样的事情。是的是的,我们士族就是这样嘛,明明离不开商人,自己也经商,可是嘴巴上却一定要把商人砭得一文不值。明明自己贪污受贿,却一定要把自己塑造得清正廉洁。对的,我们士族、士大夫阶层就是专门生产伪君子的阶层。你们看那个蒋通蒋浩然,不是跟我们一样么?说什么义利统一,结果还不是侵吞国家的流民。他对那些流民尽什么义了?得到的利却大得很呢!

不过这些家伙真的知道小爷要这一万人来干嘛么?

“主公,这一万人的编户蒙已经弄好了,共计七千三百二十户,一万人。”

蒋通和他的伙伴们听到这个数据心里都是一阵沉重。一万人,就编了七千多户出来,也就是说,大多数家庭,其实只有一个人。这说明这群流民的好多亲属都是死光了啊。

张涛张季澜,冀州刺史部安平国武邑县人。只看他的表字就知道他所在的家族一定是一个大家族。1去年黄巾乱起的时候,父亲母亲被杀,长兄、四兄、长兄的儿子被杀,长兄的女儿、自己的两个姐姐被至死。自己和剩下的两个兄长也被迫从贼,过着朝不保夕的ri子。好不容易盼到了蒋浩然的青州兵北上,冀北的黄巾贼丢弃县城,往下曲阳集中,自己一家子因为是新附民,贼酋认为忠诚度不够,就把他们给扔下了。一家三兄弟四处寻找,好不容易找到了二哥的妻子、几个旁支的兄弟姐妹。全家聚集起十来人。张涛记得,当时二哥雄心满满,说是武邑张家,虽然遭此劫难,但一定可以涅槃重生,重塑张家的家门。

可是今年,瘟疫大起。家中先是二哥生病,嫂嫂、三哥也先后病。其余亲属也跟着病。周围的邻居也开始生病,等到张涛终于意识到这是瘟疫的时候,二哥二嫂已经病死很久了。

听说渤海的蒋浩然治下,没有瘟疫。即使得了瘟疫的,蒋浩然也能治好。在安平国内,已经被本地国相卖到一万钱一粒的避瘟神药,据说也是蒋浩然弄出来的,而且在渤海国只卖两文一粒。听到这些消息,张涛将自己的三哥和剩下的两个亲人推上车,连夜往渤海国疾驰。但还没有走到,自己剩下的三个亲人先后病逝,而自己也不幸染病!

两年,仅仅只有两年时间,武邑张家一个一百多人的中型家族,只剩下了张涛一人!看着自己的亲人一个一个的死在自己的面前,这样的巨创,早就打击得张涛丧失了一切生存下去的。

然而三哥临死前的一席话,却逼得张涛不得不咬紧牙关坚持:五弟,你一定要活下去,就是爬也要爬到渤海去。只要到了浩然公的治下,就能把病治好,就能活下去。你是我武邑张家仅剩的男丁,家族是否能够存续,家门能否复兴,就全靠你一人!你不是为你活,而是为了我武邑张家一门而活!只要你能活下来,我张家的人就不会白死!就一定有机会抓住我安平国那个天杀的国相,为什么浩然公送到安平国的神药,浩然公都说只能卖三文一粒,他却要一粒售万钱!不是这样,我张家怎么会死这么多人!怎么会死人!五弟,别管三哥了,三哥命不久矣!你才刚刚病,还有力气,快走,快走啊……

终于,自己没有倒在路上,而是沿着漳水赶到了南皮。在安平国和渤海郡交界的驿站里,自己在那里住了下来,得到了渤海郡郡兵的收容和救治。张涛至今忘不了躺在驿站的地铺上,迷迷糊糊的双眼中,那个戴着口罩、穿着手套,整ri整夜穿梭奔波在各地病患之中分药物,灌水喂食的那个婀娜的身影。听隔的病友说,那个黑暗中给大家带来光明的女神,就是浩然公的夫人,将作大匠黄琬的女儿!苍天啊!你何其不公,为什么我安平国的国相不是浩然公!天下的青天何其之少!

所以,当听说浩然公要为自家招收部曲的时候,张涛毫不犹豫的报了名。凭着读过书识得字,他很轻松的被选中了。然后就是随着其他被划分为浩然公部曲的人们一起来到了渤海郡最北边的章武县的大海边。

现在张涛手里拿着的,就是浩然公亲笔书写的文告。浩然公的诗赋号称天下第024章武县沿海的一片滩涂。我要在这里建设一个大型的海港。这个海港建成后,我们的船队就可以很方便的通过这里出航辽东、青州、徐州甚至扬州,以及遥远的三韩等地。辽东有马,三韩有粮,建成这个海港,就是为了以后若我们不幸再碰到天下大的变动,我们能有一个退路,能有一个希望。你们的工作,就是为全渤海乃至全天下的人准备这么一个退路,保留一个希望。

这个地方,我已经将其命名为滨海港。我的老家兵,从我十岁开始就跟随我的蒋十五,是滨海港建设的负责人。蒋十五,听名字就知道,他和你们中的绝大多数人一样,是平民出身。但是现在却不妨碍他成为上万人的主管。诸位,好好干,我深信你们中的很多人都不比他差。五年之中,我蒋通的眼光会一直紧盯着这里。你们当中到底有多少人会脱颖而出呢?我拭目以待!”

华夏民族作为一个典型的农业民族,勤劳、勇敢、坚韧、保守、目光短浅、极度追求稳定,讨厌变动。这些特xing几乎是融入了华夏族的遗传因子中。所以海港这个东西,大家听了也就是听了。浩然公说修就修吧。大家一路逃亡到这里,家里的土地、财货丢了个干干净净不说,反而欠了浩然公十文、十几文的药钱。钱是不多,浩然公也没有紧逼着还钱。可是欠浩然公的钱,这怎么说得过去呢。没说的,浩然公要我们修海港,我们就玩命的修,不就是个可以停靠船舶的码头么?用得着修五年?

“主公,您说的那个预算,蒙和季珪先生、孝先先生一起忙活了半个月,总算做出来了。滨海港,占地三百亩,三个大型海船码头,可以同时停泊一百艘五千石海船。一个大型造船厂,可以同时开工修建五艘五千石海船。并预留了两个码头和五个更大型船坞的区域。还有沿海城墙,五个面海棱堡以及相关的民居,商业区以及配套的水泥工坊、大型的冶炼工坊等等。呃,预算,一共是六千万钱。”

“这么少?”

“主公,不少了,蒙和两位先生把这预算做出来的时候,脚都快吓软了。主公你给的规划图实在是,太过于庞大了。这么大的海港,未来百年都足够用了,是不是稍微减小一点?”

减小?我还嫌这地方太小了呢。北方的良港,还是在青州比较多,可惜那里现在不归自己管。不过这章武县的东北角真的是前世天津滨海新区的范围呢,修一个渤海湾内侧的港口,一方面确实有其实用xing。另一方面,也给自己练练手。

“我家现在能够抽调的流动资金有多少,每年收入多少?”

“主公,本家现在最多能拿出两千万钱,再多家里的各项买卖就要陷入资金不足的困境了。每年,家里最多可以投三百万钱过来。现在黄巾大乱方平,瘟疫刚刚减缓,商路不通,各地百姓惶惶不安,有钱都用来买粮。本家的各项货物销售不畅,收益明显减缓。要不是东莱那边研制成功了平板镜子,在皇家和各个达官贵人家销售极好,每年家中的纯收益不会过三十万。”

“怎么会这样,本家的白瓷、骨瓷的收益这么少?”

“主公,白瓷、骨瓷可是为了这渤海郡太守一职,秘方与张让那个大阉人共享了的。中常侍三十多个庄园,生产能力比本家强多了!自从中常侍那边开始生产骨瓷、白瓷后,本家同类货物就过不了虎牢关以西!还有,主公,您让蒙在长岛上设立钢铁盔甲作坊,私下打造铁甲,这保密是保密了,可是所有生产原料都要海运啊!生产成本奇高不说,还严重占用本家的海运运力。此外,您又让蒙在长岛和牟平庄园继续屯粮,每年家中自己所产粮食绝不外售不说,还拼命从三韩、徐州、扬州、荆州购粮。这些可都是只有投入没有产出的东西啊!”

“嗯,子明辛苦了,这几年是我cāo之过急了一点。这样,先往滨海港里投一千万,城墙、棱堡可以不忙修,船坞、码头也可以减小一些规模。我开始以为只要五年就可以建成这海港,看来还真的得拖个七八年了。”

“主公,蒙办事不力,请主公责罚。”

“关你什么事,你能做到这个程度,很不容易了。财货之道,我也不是很擅长。再说天下即将大乱,民生凋敝,再多再好的东西也卖不出去啊。现在家中的支出重心不变,仍然以长岛的钢铁盔甲作坊和长岛牟平庄园的粮仓为第一重点,子明,乱世将开,到时候决定乱世征战胜负的,是坚甲强兵,决定坚甲强兵规模的,是粮食。只要抓住了这两点,我们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我是陷入写作瓶颈的分割线——————

1、在新中国成立以前,汉族成年男子都有名、字各一。名是出生的时候父母起的。字是成年的时候父母、长辈、师长、朋友或者自己起的。字是对名的再一次表述或者升华,“以表其德”。因此也叫表字。

两汉时期汉族成年男子的名,一般是一个字,表字是两个字。比如,姓赵名云,字子龙。姓关名羽字云长。

字是对名的再一次表述或升华。比如赵云,云从龙,小云长大了就成了龙。后世的岳飞,字鹏举。什么在飞,大鹏举起翅膀。

字也是展现一家子男丁兄弟排行的工具。比如孙坚的长子,叫孙策字伯符。策和符对应,伯,说明孙策是嫡长子。孙坚的次子,叫孙权字仲谋。权谋是对应的,仲,说明孙权是次子。又比如董卓,字仲颖。卓尔不群和脱颖而出是对应的。仲,说明他是次子。

也有把兄弟排序的那个字放到后面去的。比如陈群的儿子陈泰,字玄伯。泰和玄,互为对应。伯,说明陈泰是陈群的嫡长子。至于为什么要叫玄伯不叫伯玄,个人觉得是因为伯玄实在太拗口了。

至于本书的主角蒋通,子达是符合这个时代的取字原则的。浩然就跟“通”字关系不大。不过《正气歌》一出,作者本人觉得改的还是合理的。

新中国建立后,移风易俗,名、字合一,称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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