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急忙一扬鞭,马车顿时往前猛然蹿了出去,不过眨眼功夫就赶上了前面那一辆,然后越,再将之甩得远远地,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洛轻尘知道他也是走投无路了,便下了车。

明明是那么柔弱的一个女人,与人吵架都怕会被报复的,可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却能变得那么勇敢。

张氏一开始看看前后空荡荡的道路有些儿不踏实,洛轻尘却告诉张氏京城的繁华,指点她欣赏路边的景致。

那妇人看看四周无人压低了声音道:“看在你是她邻居,应该也跟我争不起,就告诉你吧。前几日,这张家姑娘拿了个‘太岁’到市集上卖,‘太岁’知道吧?那可是延年益寿长生不老的好东西呀,寸金寸两都买不着的。据说,就是在她家这宅子里长出来的。我请大师看过,这屋子还会生出更好的来,买个太岁与买个摇钱树哪样划算?不说了,想不到这消息穿的这么快,我得赶快回家筹钱去。”

“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走着走着就掉坑里了。”偏偏卢友还嘴硬。

母女俩对面坐下端起碗,张氏将青菜往洛轻尘碗里夹,没有鱼肉,这个相对好些,她也只能这样心疼女儿。

一口气奔到水缸旁,洛轻尘用双手抓住水缸沿,低头一瞧,只见水面上倒映着一个头凌乱,但是双眼迷茫,脸蛋粉嘟嘟清秀可人的少女身影。

“他是谁?到底是谁?”洛轻尘心中划过一个念头,但是她不敢相信不敢确定。

“你说呢?”男人的语气也有些暧昧。

玲兰焦急地边说边小心翼翼搀扶洛轻尘往御花园外走。

“这是什么话?皇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一个尚书千金就这么嚣张可以不讲理?那小姑娘都不怕,你这么大个男人怕什么?”

“也是,真是不像话。就算不是什么官家小姐,一群大老爷们欺负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

百姓们怨声载道,那怀疑不满的眼神充满了鄙夷。

那大汉是许宏文从军中精心挑选出来保护女儿的,功夫高,但是心机欠缺,听从主人吩咐办事情忠心没有问题,但是要独自应付复杂些的场面就力不从心。

他也不想将事情闹大,而他想解决问题的办法就是暴力。

于是,大汉怒道:“让开!别不知好歹。”

洛轻尘知道这大汉接下去会做什么,若想整治这些人,她是免不了要吃点小亏。但是这事情传出去,最后倒霉的肯定不是她。

洛轻尘一手又抓住马缰,一副不知天高地厚山野丫头的模样道:“这位大爷,城门口这么多人,你们骑马冲过来,致使我的马车被掀翻,还挥鞭就要伤人,怎么还说是我不知好歹?”

“就是,尚书难道也是这么不讲理的?”

“狗仗人势!”

“这小姑娘有理,咱们可不能看着他们欺负人。”

说着话,有些后生就往这边围了过来,要帮洛轻尘评理。

大汉见势不妙,厉声道:“这可是你自找的。”说着,他一手从洛轻尘手中去夺马缰,又是一脚往洛轻尘肩上踹去,想将她踢开。

洛轻尘也知这大汉必定蛮力不小,虽然他未必想闹出人命,就算收敛劲儿,依她目前这瘦弱的身体也受之不起。

她心里早有准备,见那大脚兜头踢下来惊叫一声,顺势松手倒在地上不动。

张氏一惊,随即扑上前抱住洛轻尘:“轻尘,轻尘,女儿啊,你怎么了?你可别出事啊,别吓唬娘啊。”

她在洛轻尘身后,早就想劝洛轻尘息事宁人,受点儿伤自己吃点亏就算了,那些高门大户惹不起,何况是尚书大人?

可是洛轻尘与那汉子在前面争执她是一点儿插嘴的机会都没有,此时只是埋怨自己怎么那么没有用,害得女儿被踢倒。

她怕事胆小,但是更心疼女儿,眼泪汪汪地一抬头,尖声对那还端坐在马上的大汉嘶声道:“你这人怎么对个孩子下如此毒手?要是我女儿有事,我和你拼了!”

洛轻尘以为刚才那一下自己就算有准备顺势而为,多少也会被踢到受些皮肉之苦。可是就像是事先演练过一般,那大汉的靴子都已经触到洛轻尘的衣衫,她甚至都感觉到一股威猛之力向自己狠狠扫了过来,仿佛就是那股力将她推了出去,虽然看起来倒退跌出去伤的不轻,其实不过是手掌在地上蹭破了点儿皮,身上并没有伤到。

她不想吓着张氏,悄悄在张氏手上捏了捏,低声道:“我没事,给他们点教训罢了。”

张氏闻听这话,心里还是惴惴,有些将信将疑怕洛轻尘不过是安慰她,但洛轻尘那镇定的语气也让她稍稍安心。

虽然张氏由此悟到洛轻尘只怕是故意要激怒这些人,女儿想要为她出气,固然令张氏觉得感动不已,可是她能否顺气实在是微不足道,洛轻尘的安全才是她最在意的事情。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张氏眼下也只能顺着洛轻尘的意思,保持着一副要与那些人寻死觅活的架势对持。

本来今儿早上为了引接尚书大人进城就推迟了开启城门的时辰,想不到在城门如此忙的时候,又来个什么千金纵马冲进来,居然还有恶奴当街行凶。

看看倒在地上弱小的少女,哀痛不已的娘,却没有男人站出来,可见这是孤儿寡母在被人欺负,洛轻尘母女已经博得无数同情之心。

大汉原是开道,此时却被越聚越多的百姓挡住去路,还收获无数白眼唾骂。

相反的,那些大婶大娘们都关切地去询问洛轻尘的伤情,有人端来水给洛轻尘喝,有人拿来布巾擦干净她的手,还有人帮着上药膏,拿来干净衣物为洛轻尘披上。

人心总是向着弱者,何况是有理的弱者。

眼见一桩小事就会被闹大,城门这里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一声娇叱,从后面过来一匹白马,马上女子一身紫衣,丰满矫健,颇有几分英武之气,只是她眉头一皱又显出娇蛮之意来。

前面几骑纷纷闪开,拿皮鞭的大汉见惊动了主子又是恼又是愧道:“小姐,是属下办事不利,请稍待片刻,属下马上就能疏通道路。”

阳光下,一身华丽紫衣的女子,娇艳饱满的象枝头怒放的鲜花,却带着无比的骄傲,斜眼扫视了一眼尘埃中在她眼中宛如蝼蚁的母女,丢出一句:“废物!”

她这是在骂手下还是洛轻尘母女?这不重要。洛轻尘终于又看到这个当年自己百般呵护,最后却视如死敌的姐妹。

这紫衣少女正是许宏文被视为掌上明珠的许悠儿,许悠儿上面还有三个哥哥,但是许宏文最喜欢的偏偏是这个小女儿。

因为许悠儿不但生的有八分像父亲就连脾气也相似,而且她嘴甜,哄的父亲开心,所以许宏文对于她的娇宠在京中是人尽皆知的。

记得当初洛轻尘初见这位尚书府的千金时,许悠儿带着一身好闻的香气,也是穿着一身的紫衣,笑的天真而热情,几乎是一路小跑到洛轻尘面前,一点儿不嫌弃她的粗布衣衫拉起她的手笑道:“我叫许悠儿,听说你比我大一点儿,以后就是我的姐姐啦,我终于有伴啦。再不用和我那几个臭小子哥哥在一起混啦。”

许悠儿一直拉着洛轻尘的手在尚书府里转了大半天,指点着那些错落有致美丽别致的所在,那时洛轻尘觉得她一点儿大家闺秀的架子都没有,那双小手很热乎绵软,那种暖意在后来常常会出现在她的记忆里。

许悠儿还特意说洛轻尘的屋子没有收拾好之前就和她住,一张床上睡,一个桌上吃,穿一样的衣裳才是好姐妹。

在那一世看起来那么美好的一切,如今洛轻尘变了个角度再看,却现原来都不过是别人粉饰太平,刻意做出来哄骗她的,她怎么就信了那么多年?

眼前这个和记忆中眉眼一模一样的少女,身上却没有半分她所感动和熟悉的模样,前世的洛轻尘直到死才知道真相,心中不免有些自嘲。

那一群护卫被许悠儿这一句说的无地自容,于是态度更加恶劣起来,踢了洛轻尘的那大汉翻身下马,走到洛轻尘和张氏面前弯腰伸手,凶神恶煞的看来是想将她们一手一个给拎到路边去,直接清道。

张氏一心在女儿身上,并没有去注意别的,而洛轻尘看起来被摔的有些懵,一直躺在张氏怀里没有动,但是长长的睫毛投下的阴影恰好掩住了她一直警惕看着眼前所有动静的锐利目光。

“你想干什么?”

就在那汉子将要碰到张氏肩膀时,洛轻尘忽然厉声喝止,那汉子也是上过战场,杀人不眨眼的,冷不防听到这一句威严仿佛被利箭穿心一般的话,不由得手微微一颤顿住,狐疑地向洛轻尘看去。

那个布衣少女,刚才不是被他摔的差点背过气去了吗?可是现在她眼中闪烁的就像是刚才那句话一样,令人莫名心惊胆颤厉色与森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