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一直都在强撑,即便是病到没力气快要昏厥了,也要撑着走到陆寒看不见的地方再倒下去。

这一睡,便睡得昏天黑地,到了黄昏时分,她才重新悠悠醒转过来。

“别怕,谁敢笑你?”太后抚了抚顾之澄柔嫩雪白的脸颊,温声安慰道,“你是九五之尊,何等尊贵,没人敢笑你的。”

可是她又不敢放弃,毕竟她们是彼此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和希望。

阿九走了,陆寒仍旧站在殿外看雪。

她知道,陆寒巴不得她病,甚至巴不得她死,这样他才好轻轻松松篡位登基。

“陛下,该起了。”总管太监田福忠尖细而温和的声音响起,龙榻上挂着的金丝绣龙纹帐幔被挑开,顾之澄应声坐了起来。

尤其在死过一次的她面前。

顾之澄叹了口气,可惜这世上其他人都未体验过死亡的感觉,更是不明白这世间的事,除了生和死,其他的都算是闲事。

所以也许,这场权力争斗的漩涡中,就只剩下她这么一位闲人了

只是不知母后的气何时消。

顾之澄想着想着,又迷迷糊糊做了些梦。

仍旧是关于陆寒的梦魇。

梦见他捏着她的下巴灌她的药,还梦见他冷笑着把她掐死在龙椅上,都是些零零碎碎的片段,却惊得她出了一身薄汗。

耳畔传来翡翠温和的声音,“陛下,该起了,摄政王过来了。”

顾之澄惊惧地坐起来,梦里梦见他,就连醒,也是听着他的声音醒。

顾之澄心有余悸地让翡翠替她擦了擦额角的汗,手心却仍旧是一片濡湿。

唉,不知何时,才能远离这个可怕的人。

今日是顾之澄的生辰,可她仍旧不得闲,陆寒还是下了朝便过来了,似乎还是打算一如既往地跟她“汇报”朝堂上那些复杂的事儿,欺负她年纪小听不懂。

顾之澄有心想偷懒不见,正好找了自个儿生辰的借口,可又怕惹恼了陆寒。

所以还是只能不情不愿的洗漱更衣,去了御书房见陆寒。

顾之澄像往常一样,踏进御书房后便坐到了椅子上,和陆寒之间隔了一张长长的紫檀木雕云纹条桌,保持一定的距离,她才觉得心里能稍安定一些。

而且坐着的话,就算腿软也无妨。

陆寒今日依旧穿的一身墨色蟒袍,腰间系着墨玉色蟠螭形佩,脚底是一双石青色缎绒云纹头尖底靴,整个人从上至下皆是深色的打扮,好看的眉眼也深邃如许,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虽好看,似深渊,如梦魇,看得顾之澄又觉得胸口窒了什么东西似的,喘不过气起来。

她连忙垂下眼帘,纤白的指尖摩挲着桌沿那一枚枚精巧的祥云雕纹,准备听陆寒说话。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陆寒居然往前一步,放了个什么东西在桌上,“微臣恭祝陛下生辰快乐。”

听到陆寒沉冽的嗓音,顾之澄微微一愣,抬眸看到一只白玉五蝠团寿纹圆盒放在长桌正中间。

这圆盒的白玉无暇剔透,刻着团寿纹,四周围着五只展翅的蝙蝠,还雕琢着华盖、伞、花、罐等八吉祥的图案,手艺精巧绝伦,光是这圆盒瞧起来,就已精致无比。

而这却仅仅只是用来装生辰礼的,可见这份生辰礼的珍贵厚重。

顾之澄盯着这圆盒怔忡了半晌,上一世她办了生辰宴,大臣们都送了贺礼,陆寒送的贺礼也在其中。

当时田总管呈给她看的时候,似乎就是这么个圆盒。

但她原本想到陆寒就头疼,更别提有什么兴趣去看他送的贺礼了。

所以她一并让田总管全收拾了,放到她的私库里去。

年年生辰,年年如此。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陆寒送她的每一份生辰礼直至身死,她都未曾看过。

没想到重活一世,这头一回的生辰,收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生辰礼,就是陆寒送的。

但顾之澄却没对陆寒送的贺礼有何期待。

她与陆寒,道不同不相为谋,所以他送的贺礼,她定是不喜欢的,却偏偏待会还要装出一副欢喜的模样来讨好他。

唉,人生艰难。

顾之澄小脸扬了扬笑意,心里却是不情不愿地将身子往前挪了挪,因为她身子矮小,所以只能踩在椅子上踮起小脚半趴在书桌上才能去开那圆盒的盖子。

看着顾之澄这杂耍似的动作,陆寒原本想提醒她身为天子需时刻注重自个儿的仪容,但想到今日是她的生辰,且又不过是个十岁的孩子

向来冷心冷情的陆寒眸光微闪之后,不动声色地往桌侧移了移,做好她随时会摔下来好接稳她的准备。

顾之澄并没注意到陆寒的小动作,她的注意力都在于如何维持平衡上。

终于踮着小脚颤颤巍巍地把那白玉圆盒打开了,顾之澄和陆寒同时各自悄悄松了一口气。

看到圆盒里头是什么东西之后,顾之澄的眼睛不由自主的亮了亮。

竟然是玉石制成的几个互贯的圆环,打磨得圆滑剔透,一看便是极好的温玉。

顾之澄虽然看不懂这是什么,但一看这奇怪的几个圆环,就料想该是些有意思的东西。

陆寒似乎读懂了顾之澄眼中的疑惑,他沉声说道:“陛下,此乃九连环。两环互相贯为一,得其关捩,解之为二,又合二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