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去市区了,我想在镇上住几天。”她走出祠堂,外面一片浓浓的黄色,白墙,小桥,枯树都浸泡在夕阳的光辉里,积年的记忆扑面而来。

她先天条件很好,还保养得当,在同龄人中一骑绝尘。可这一切在真正的青春面前不值一提,最精美的珠宝也不及旷野里独自开放的未名野花。那是真正的生命。

那只球被男孩们抛来抛去,忽而脱了缰,向元藻的面门飞冲过来,情急之下她伸手去挡,竟接住了,只是被冲地往后退了退,手也震麻了。徐西宁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不想出现这一幕。

“刚才在江边散步,不下心弄到水了。”

“随你挑,你英文这么好就在我办公室当随行翻译也行的。”程啸语气很温柔,处处迁就她,可她对当小三没兴趣,对当他的小三更没兴趣。

蜜色的少年裸在一片金色的阳光中,眼睫轻颤,口鼻呼出灼热气息,当中一条长长的肉柱怒张着抵在他块垒分明起伏不定的腹部,此时已经胀成了绛紫色,前端还在分泌着透明的液体,一股强烈的麝香弥漫了整室。

他从没有上过绘画课,到后来却是一两笔便可以将人物表现得活灵活现。

他呼吸急促起来,电视屏幕很大,清晰,他仍觉得远,一倍一倍地放大。

“要是有困难,尽管来找我,妈妈最近都在这儿。”

“西西,你怎么了,不舒服?”元藻见他要哭不哭的样子,双手撑着他,

“11月16,还是个小蝎子呢。诶,趁你们都在这儿,给你们妹妹想个名字,小名也行。”

“诶,你要是个女孩就好了,一定很漂亮。”元藻边说边拉起他往外走,“当年怀你的时候,我就想要个女孩子,一方面呢,是和你外婆赌气,我就是也生了女孩儿,也会仔细地爱护她。另一方面,女孩子就是长大了,也和妈妈亲,男孩子就不同了。”她忽然回过头来看他一眼,有些失落,“男孩子都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就跟没生过一样,诶”

“男孩子也可以和妈妈亲的,我就可以,我可以陪妈妈一辈子。”徐西宁抓紧了元藻的手,认真地盯着她的眼睛,像表忠心一样,她更觉他的幼稚。

“傻瓜,等你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就知道啦。”

“我有我喜欢妈妈,我喜欢你。”他已经喜欢了她很久很久。

元藻笑笑没有说话,只拉着他行走在街上。小镇虽小,也出现不少西洋风格的建筑,比如前方那几座白色小楼,被一圈黑色铁栅栏围住,平均有个五六层高,外表的墙面是平整的白色,内部不是横七竖八式的傻瓜式结构,而是是具有美感的几何形状,从那些边边角角里雕刻着的带着翅膀的天使和三叶花来看也可将它与其他古朴的民居区别开来。只不过现在变得陈旧,墙面也攀了些绿植。

“那里是学校,妈妈以前在那里上过学呢。”

徐西宁对这些漂亮的老房子更加好奇了,执意要进。铁栅栏没上锁,一推就开。一股野生花草蓬勃生长的味道弥漫院内,他走进,离他最近的那幢小楼墙底下长着一排的玫瑰,沿着墙根一直拐过墙角。白色墙面红色玫瑰,越发显得风情万种。

元藻也感慨万千,几十年了,这里居然还保留着,一切都没变,穹廊教学楼,小水池,紫藤宿舍,彩玻璃音乐楼,一切都静默地立在那里,仿佛深山里的寺庙,无人打扰,它独自度过漫长幽深的岁月。

音乐楼上的彩色玻璃破了个洞,元藻走过去,月光像牛奶一样从那里泼洒进去,在内墙上留下一圈光斑。里面空荡荡的,干燥的灰尘与木质地板发霉的味道从里面透出,元藻还记得小时候她最喜欢呆在音乐楼里,教音乐的老师们总是喜欢给他们弹奏各式各样的乐曲,西方的,东方的,即兴的,音乐声像清泉从彩玻璃里流淌而出。

她们在穹廊教学楼里上课,只要有音乐声传来,所有人都停下来静静聆听。那是她最享受的时刻,她还会在教室里打开棕黄的玻璃窗户,望着楼下的小水池发发呆。那是一个半径一米多点的圆圈水池,中间竖着一根抱着牛奶壶的小天使雕像,水就从那壶里流出,后来不知是谁往里面扔了几颗睡莲种子,没人管它,竟也自顾自地生长起来,等白色的睡莲开放的时候,元藻觉得这人真是个园艺高手。本来冰冷无趣的雕像因为那些娇嫩的白色睡莲生动起来。

小水池对面就是学生宿舍,因为在很久之前在墙上种满了紫藤,女孩子们都叫它紫藤舍。哦对了,这里是女校,里面住的都是女孩子。

那时候,她的床位就对着那面藤花墙,她经常打开窗子摘花。紫藤花一串一串地开,就像葡萄,她有段时间几乎是每晚摘一串,拿在手里捏着玩儿。花瓣的汁水生涩又稀少,她那时候喜欢和别的女孩子睡在一起,经常就拿着花逗她,还说和花一起睡长得漂亮,可以吸收花的精华,美容呢。

这不过是她的鬼话,可是女孩子们听见美容就失了心智,夜里伴花入眠的习惯也就从她开始流行起来,有的女同学胆子大,还偷偷下楼去摘教学楼下的玫瑰。夜里,少女纤细的肉体在宽大的白色睡裙下若隐若现,她绕过小水池,小心地拔出几朵鲜红的玫瑰,飞快地跑回大楼与好友分享。少女啊,即使没有玫瑰你也是最美的。

几十年了,玫瑰依然开放,摘花的少女却消失于时间的长河之中。

她转身走进穹廊楼,脚底的黄色瓷砖也已经褪色,教室里的桌子还摆放着,地上积着灰,像层薄薄的地毯。她踩过那些灰尘,打开棕黄的玻璃窗,窗下的玫瑰丛中站着一位美貌的少年,月光透过他的眼睛映在她身上,她觉得他的眼睛像阵风,不知要将她吹向何方。

他爱我吗?是,爱,对吗?

一瞬间,那些凝望,呼唤,通通挤进她的脑海。“妈妈,我最喜欢妈妈。”他说。

她忽然害怕起来,一种被淹没的窒息感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