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慢慢暗下来,他们走到篮球场边,有几个男孩赤着膀子在打球,篮球砸在地上的声音响彻云霄,他们个个浑汗如雨,年轻的身体爆发出阵阵怒吼。她想起徐西宁高中时打过的棒球赛,不像篮球近乎赤身肉搏的碰撞,那是技巧与瞬时爆发力的结合。徐西宁在这方面就很擅长,他那时就像是一头小豹子。

“西宁啊,诶你衣服上怎么湿了?”程啸指着那块儿被周粥的眼泪洇湿的痕迹。

“不了吧,我年纪这么大了去你们公司做什么,保洁阿姨?”

“西西,起来了吗?”她又敲了敲,还是没有回应,不想等了,直接扭开门,“西西我的啊!”她吓了一跳,转过身关上了门,耳边响起战鼓般的心跳。

见不到妈妈,他就画下来,依照自己的记忆,一开始只有模糊的轮廓,画的不像,他就在所有可以写画的地方练习。大多数是背影,妈妈穿鞋,妈妈绑头发,妈妈上车

“啊,”里面传来一声女音,元藻差点被地上的水渍滑倒,她定了定,脱下手链放在洗手台上,解下头发,一颗一颗开始解扣。

“没有就是想妈妈了,和妈妈一年没有见面了。”徐西宁捂不住的思念从语气里流出。

徐西宁一颗心远远近近不知来回跳了几次,眼圈红着,强忍着泪,她现在就站在她面前,可思念翻涌而来,比以往的任何时刻都要强烈,刹那之间就要将他淹没,仿佛他再不做些什么她便会凭空消失。

“预产期是什么时候?”徐西宁问道,

元藻出生在桐兰镇,那是一个坐落在南方水乡的一个小镇,因镇子里长满了桐兰树而得名。她们家三女二子,她排行第四,下面还有个妹妹。父母都是教师,父亲早逝,让本就过得拮据的家庭雪上加霜。

元藻生性自由爱美,不愿再课堂里受拘束,更不愿在家受封建思想严重的妈妈每天冷嘲热讽,与家人大吵一架之后便收拾了小包袱独自前往香港。她就是在香港遇见徐瓿的,随后跟着他回了上海。这些年她与老家的联系一直很少,徐西宁更是连外婆的面都没见过。

“那时候,你外婆在学校逢年过节得了东西,总是第一个拿给他们,姐姐习以为常,妹妹胆子小也不敢说,只有我,我说他们是哥哥,还是男孩子,为什么好的总给他们。”元藻拍了拍落在徐西宁身上的香灰,

“你外婆就说,男孩要做体力活,所以要吃好,你们是女孩,天天躺在家里,吃了都是浪费。”她无奈地笑了笑,“可是家里的事情不是妈妈做就是姐姐和我做,就算是你小姨,也帮了不少。可你两个舅舅成天在家不是竖着躺就是横着躺,房间里全是磁带和武侠。”

以前想起这些她就恨得牙痒痒,她心里总憋着一口气,她和徐瓿结婚,也没少落他们背后嚼舌头。几十年的岁月过去,兄弟姐妹们早已各自成家,岁月在他们的脸上留下许多痕迹,她在他们的脸上或多或少地看到了父母的影子,而她的父母已经长眠地下。她心里的那些怨念瞬间就消失不见了,甚至生出些惆怅和感伤。

“妈妈”他从不知道她小时候的事,他一直以为她从小到大过得很娇气,从他出生,她就没缺过钱。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没真正了解过她。他忽然嫉妒起徐瓿来,她一定和他诉说过她所有的心酸,委屈,希冀,他们彼此拥抱。她在他面前展现真实,他拥有她过往的记忆,这是他永远也比不上的。

“西宁啊,小藻。”身后传来一声粗矿的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