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门口就传来脚步声,不疾不徐,今夏坐直了身子,紧张到手心有些出汗,脚下踩着绒线长达一公分的地毯,像陷在棉花里,让她脑子有点犯晕。老实说,向南在她眼里,不属于普通人的范畴,虽然她告诫自己要尽量稳住,对方也只是个人,不是神,但下意识里,她还是非常忐忑,生怕自己班门弄斧,搞出什么纰漏,会得不到这份工作。

趁着老今头看病的间隙,沈昱冷不丁地对今夏说:“原来你肯跟6川那小子在一起,是因为你爸爸有病。”

她那么需要钱,是想摆脱自己的命运吧。伸手轻抚她的脸颊,他微微颔:“当然,你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免费。”

她感觉内心已经呐喊了一千遍救救我,如同当时她被打倒在地,心里想起的人是他,想要求救的人,也是他。可是她的求救声太微弱,犹如风中的烛火,她说不出口,他也听不到。

难道,陈之城,竟是喜欢自己的?

今夏见警察来了,稍微松了口气,两个穿着制服的男人懒洋洋地走下警车,竟是与那三人认识,对为那个更是一口一个赵小公子,热情地称呼着。装模作样地问了下打架的缘由,就下结论说要今夏他们赔车钱五万,还美其名曰看在他们困难且受伤的份上,给他们减免了赔款。

回头她跟6川说了自己要回老家的事,6川寻思她是请假回去,应该没那么巧,再跟那个男人一起,就同意了,替她和王明朗打了声招呼,给她批了三天带薪假。本来她是打算请五天假,连带着两个周末,可以在家待九天,不过6川坚决不同意,认为她离开的时间太长,一口就给否了。

今夏趴在船舷,静静地看着那汪墨绿色的湖水,深不见底,湖面星星点点的灯光,随波荡漾,耳朵里听着桨声,还有乐娘伴随古筝浅浅的吟唱,让她想起了朱自清的桨声灯影里的秦淮河。

所谓真相,不是说出来的,而是下套子试出来的。

今夏见他没再追问接电话的事,稍微松了口气:“同学聚会,在阜成路那边。”

直到自己身下都起了反应,他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撑着车门喘气。今夏被牢牢锁在他臂膀里,背靠着车门,也是喘息不定,四目相接,她勉强从空白的脑海里找回些零碎的理智:“你怎么了?”

北影表演系。今夏微叹口气,成名也许是条更加残酷的路,充满无尽的变数,年轻貌美,不一定势必会红,背后若是没有个捧你的干爹,走在这条路上,恐怕和赤脚踩在荆棘上没什么分别,所以,她们想要赢得6川的心吧,若是6川还不够,踩在他的肩膀上,她们还可以够到别的,更财大气粗的人。

6川端起来喝了口,嘴里一片温热清甜:“怎么,想约我?”

今夏娇俏地笑着:“还不是为了钱。”

今夏点头:“他现在待在病房除了看电视,也没有其他可以打时间的消遣,沈医生,你这里有什么书或者杂志可以给他看吗?”

6川先是摇头,这么晚了他不想吵醒父母,而且干他们这行的,虽然成天笑嘻嘻,看似人缘很广,但能交心的朋友,一个也没有,跟着又点头,勉强挤出两个字:“手机。”

也没细想,她迅打入一行字:我也在北京,可以参加聚会。

6川朝餐桌走去:“什么时候到的?”

“丫丫!你,你怎么回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老人家站了起来,搁下手里的鞋垫:“唉哟,你看家里,什么好吃的都没有,你要早说,我就去趟菜市场了。”

6川双手交握在胸前:“有些丑话,我想先说在前面。”

挂上电话,他把今夏喊到办公室,把地址给她:“你马上去6川那儿,把我们的标书拿回来。”

今夏咬牙,手指抠住床单,巨大的异物感和撕裂感让她说不出话,只能痛苦地忍耐。6川见状也不敢乱动,只好扶住她腰部,感到她身体在颤抖,他柔声哄着:“乖,没事,我不动我不动。”

今夏满意,机缘下她看过王明朗的财务报表,对其中一项招待费起了疑心,每次不多不少正好是一万块,所以她就做了个大胆的推测,没想到王明朗这么容易就上钩。清了清嗓子,她纯良地说:“那就麻烦王总转账到我的工资卡吧。”

6川不经意地扫了眼今夏,她脸上挂着稀薄的笑容,规矩的站姿,那双剪着秋水的美眸正礼貌地望着他,和那天的低眉顺眼不同,今天她在视线相交时没有任何回避,想来应该是王明朗找她谈过话了,提醒她自己是重要人物,务必好生伺候。

清了清嗓子,他说:“据我所知,今夏没有男朋友吧。”如果6川想对今夏有什么行动,他就要主动为他扫清障碍。

那头呼吸急切了些:“你现在穿的什么?”

向南沉吟片刻,说:“你陪我去个地方,我有个朋友要结婚,想送她些礼物,你帮我试试。”

司机闻言,未等今夏作答,已经动了车子。

今夏略微点头,见向南眉头一直紧蹙,觉得好生奇怪。朋友结婚是喜事,怎么他似乎很不开心。

她犹豫片刻,斗胆说道:“向主席,您的样子,好像是遇到了什么难题。”

向南想着今天收到的那张喜帖,口气有些疲倦:“我一直以为我很聪明,什么问题都能解决,没想到我也有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

他觉得很累,想有个人说说话,不知道为什么,他直觉可以说给身边这个小姑娘听。

今夏寻思,这肯定不是生意上的问题,而是情感问题。她想起在医院见过的那个女人,他说是他女朋友,那现在要结婚的这个女人,又是谁呢?

“向主席,我给您讲个故事吧。从前有一头驴,面前有两堆一模一样的干草,它很犹豫,不知道先吃哪一堆,因为两堆都一样,分量一样,新鲜度也一样,它分析来分析去,还是不知道吃哪堆,最后饿死了。其实有的时候,理性解决不了问题,驴吃干草的答案再简单不过,就是它想吃哪堆就吃哪堆呗。”

“可是驴怎么知道它想吃哪堆?”

今夏一笑:“抛硬币。”

向南失笑摇头:“怎么能用这么随机的方法。”

“不随机。当驴把硬币丢出去,飞到最高点,还未落下来之前,驴心里期望的结果,就是它想要的结果。”

向南笑了笑,很快陷入了沉默,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今夏见他不再说话,也没再开口,由着车子把他们带到目的地。

cartier旗舰店。向南是这的常客,侍者对他十分熟悉,反倒是跟在他身后,捧着玫瑰花的女子,让人浮想联翩。

看了一圈,向南指了指一条钻石手链,并未开口,侍者已戴上白手套,会意地将链子取出。

“替我试试。”他看向今夏,今夏忙配合地献出手腕,侍者轻轻给她戴上,灯光折射下,一水儿的璀璨。

向南伸手,指尖托住她手腕,细细欣赏。白皙,细腻,和林夕很像,手链若是戴在她本人手上,也必定如这般好看。

门口吱呀一声响,6川推门走入,林夕跟在身后,婚礼在即,两人都忘了买戒指。

却没想到,他看见的,竟会是眼前这幅景象。7788小说网

今夏抱着束红玫瑰,向南托着她手腕,上面戴着条亮晶晶的链子,两人说着什么,根本没留意到有人进来。

6川胸口像是有什么猛然炸开,他快步走上前去,把今夏的手从向南那里夺了回来,紧紧攥在手心,语带讥诮:“向主席,什么时候你的爱好变成撬人墙角了?”这又是送花,又是送钻石,是何居心?!

向南正欲解释,余光瞥见门口站着个人影,熟悉的轮廓,他朝那个方向望去,瞬间僵住。林夕安静地站在门口,还是那张过分美丽的脸,却比以往消瘦。

眼神在空中对接,向南心里一惊,那双曾经光彩夺目的眼睛,此刻灰蒙蒙一片,犹如一潭死水,波澜不惊。她就那么轻轻地扫过他,转身便走了出去。

向南拔腿想追,脚步却在下一个念头硬生生止住,他不爱她,所以他什么都不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