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夏看了他们一会儿,又低头看新闻去了,早知道这么无聊,她就该把书带着,否则现在也不会靠看新闻来打时间。6川教她们打了会儿球,间隙中,他看向今夏,她还是低着头,似乎在看手机。

6川伸手挑起她的下巴,探究:“你,似乎不是很高兴。”

胸口似乎弥漫起一种异样的情绪,碰触到脑中的警戒线,他一下把照片夹进书里,插回书架,转身走向客厅——她只是他包养的女人,没必要多了解。

今夏摇头:“没有,他还在睡。我就是想请问一下,他的病是怎么引起的?”

见他捂住自己的胃部,皱紧眉头的样子,今夏猜测:“你是不是胃痛?”

从那以后,她就开始关注他,会去看他的每一场球赛,观察他的每一个小动作,偶尔上学路上,骑自行车路过他身边,她鼓足勇气跟他打一声招呼,跟着就飞快地骑走了,怀揣着那抑制不住的,蓬勃的心跳。

打完电话,她在沙上坐了会儿,察觉自己一身臭汗,就赶紧起身去洗澡。洗好出来,已经快九点了,她还没吃饭,饿得前胸贴后背,好在爸给她装了些自己做的卤肉和酱菜,她还有点米,就去熬粥。

6川伸手把粘在她脸上的,汗湿的长顺到耳后:“睡吧。”跟着伸手摁灭了卧室的吊灯。

“八万。”

今夏照单全收,自己不过是被6川看上,但谁又知道他能看上自己多久,所以她必须还像以前一样任劳任怨,不可以在此时给人留下话柄。

今夏哪里受过这些,胸口传来的酥麻电得她大脑一片空白,她手推着6川的肩膀,但酥软无力,丝毫撼动不得。6川手已经滑到她下面,褪下内裤,轻轻探索着,为待会儿的重头戏做润滑。

王明朗好言好语劝半天,今夏却油盐不进,于是他也恼了,平时的好脾气都用在讨好领导上,对一个下属他犯不着那么低三下四:“今夏,大家都是明白人,我就不拐弯抹角了。6川他看上了你,我必须让你去,再说你去也没什么坏处,要是促成了这项目,少不了你的好。”

今夏心想,他迟到半小时是明摆的事,还故意问,真是虚伪。

此话一出,三人又是一愣。

今夏嗓音一下子变得甜腻:“你讨厌,好几天不打电话给人家,人家都想死你了。”7788小说网

6川就势握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一下,微眯起眼:“你以为我在生别人的气?”

今夏惶恐:“难道你在生我的气?可是,可是我什么也没做,不应该吧。”

6川探究地看着她:“为什么你什么都不做?难道,你就不怕我被别的女人抢走?”

今夏恍然,原来他在气这事,像他那样众星捧月的主,大概会很享受女人为了争抢他大打出手的戏码,所以自己什么都没做,反倒成了错。

是她疏忽了,没有揣摩好金主的心思,她自己本就不是能挣会抢的性格,虽然肚子里总有些不着边际的打算,但若真是要让她做到像唐梦瑶和米娜那样的程度,她还是不行,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论胆量和开放,她在这个圈子里,道行还浅得很。

狗腿地一笑,她说:“我当然怕啊,刚才都已经在想如果你把我赶走,我下一步要怎么办了。我以为你看上唐梦瑶,所以觉得自己也没有什么能做的,扑上去抢,不是更惹人烦么。”

她声音软软的,表情又谨小慎微,6川脸色这才稍霁:“你晚上跟谁在聊天?”

“没有谁,在群聊,我的一个同学群。”今夏信誓旦旦。

6川不信,他直觉对方是个男人,但要是让她证明,又显得自己过分关心这件事,好像在吃醋一样,就没有再追问下去。他知道有些事,问不出答案,就算问出了,自己也未必会信,就比如她说怕他被人抢走,那是怕他这个人被抢走,还是怕他的钱被抢走?

掏出车钥匙解锁,他拉开车门:“上车,送你回去。”

今夏松了口气,依言跳上副驾驶位,照这样看,他并没有看上唐梦瑶,所以自己暂时还安全,不过他确实够奇怪,昨天一声不响地走了,今天下午又对她甩冷脸,到底怎么回事。

思来想去她都不明白,偷偷瞥了眼6川,他沉默地望着前方开车,脸色依旧有些阴霾,看这架势,她还是不敢问,算了,那么喜怒无常,估计是生理期到了。

6川把她送回半岛城邦,直接就开车回家了,现在看着今夏,总是莫名地让他感到烦躁,他需要一个人冷静一下。

后来一周,他再没去找过她。

今夏等了几天,也没见6川来,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想法,不过她还是决定暂时不去过问这件事,他不来也好,至少周六她就可以确定有时间。

聚会当天她起得很早,醒之后就睡不着,昨晚已经在衣柜里挑了半天衣服,好不容易选中一套,早上醒来又觉得不满意,爬起床继续扒拉。

她想打扮得好看些,那是她暗恋过的人,也许现在还恋着,她想在他面前有个美好的形象。但是兴奋一阵,自己就给自己浇冷水,她现在是被人包养的身份,哪有立场去奢望那些。

最后还是选了身寻常的衣裳,为避免迟到,她提前了一刻钟出门,到达湘鄂情时,包间里竟只有陈之城一人。他穿着白色棉质的t恤衫,一头齐整的短,样子还和四年前一样,阳光活力。

仿佛一下子时空逆转,又回到高一初次见他的时刻,那种蓬勃的心跳,心脏被人紧紧握住的感觉,在见到他的瞬间,又全部都回来了,原本灰蒙蒙的世界,一下变得鲜活起来。

她僵直地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事先准备的台词现在竟想不起一个字,陈之城见她杵在门口,忙招呼她:“今夏,愣着干嘛,进来啊。”

今夏回过神,深吸口气稳住情绪,笑:“这么久没见,你还是老样子,一点都没变。”

陈之城笑道:“你也没变,还是那么守时。我保守估计,其他人都得迟到十分钟以上。”

今夏就近选了个位置坐下:“你什么时候来北京的?我记得,你之前在南方念大学吧。”

陈之城端起白瓷的茶壶,给她倒了一杯水放在转盘上,转到她面前:“毕业后直接就过来了。前两天我收拾东西,翻出咱们以前的毕业照,有那么一两个人,我怎么都想不起名字了。”说着他摇头:“时间这个东西,真可怕。”

今夏端起茶杯,就着杯口喝了一小点,可不是吗,要换做以前,她跟他说句话都会面红耳赤,哪像现在,尽管内心澎湃到不行,面上却稳如泰山:“你想不起的是谁啊?”

“就原来班上最不爱说话的那个女生,还有个男的,总是独来独往,神出鬼没,我总觉得他们名字都到我嗓子眼儿了,可一细想,又不知道叫什么了。”

今夏回忆了片刻:“那个不爱说话的女生,应该是黄薇,独来独往那个男的,好像姓马,叫马什么来着?”

陈之城一拍桌子:“马国伟!”

今夏笑了:“对,就是叫马国伟。”

两人笑了一阵,都有些感慨,不过四年而已,记忆就已经开始褪色,有的名字,慢慢淡出了舞台,那么十年以后呢,四十年以后呢,又还有谁会记得谁?

陈之城摩挲着茶杯口,问:“你跟孙雪梅她们还玩在一起吗?”

今夏摇了摇头,叹气:“就平时打打电话,聊聊qq,见面时间不多,孙雪梅毕业后,家里就搬到县城了,我念大学时放假回去,能见个一两次吧。”

陈之城想起什么好笑的事,还没说自己就先乐出声来:“以前你去孙雪梅家抄过药方子吗?”

没搬之前,孙雪梅家在镇上开了个小中药铺,她父亲也算是个江湖郎中,那时污染严重,生病的人越来越多,得绝症的也不在少数,在医院治不好的,就怀揣着希望到她父亲这儿讨个偏方。

今夏想到这里,也笑了:“我怎么没抄过,那时以为她父亲能治绝症,愣是想方设法把那开的药方子底儿给偷出来,自己飞快抄好再放回去,抄的那份带回家,放在小铁盒里锁起来,以便将来万一生病,还可以用。”

陈之城大笑:“结果等长大了,到了城市,有了网络,在网上一查那些药材,全是补药,没一样治病的。”笑着笑着,脸色黯了些:“也是,都是些治不好的病,开什么药都没用,这些补药,好歹还起个安慰剂的作用。”

今夏也渐渐收起了笑容,不知道爸爸的病,是不是跟环境有关。这个话题,说着沉重,她便换了个:“你上次去河北跑新闻,是什么内容啊?”然后又仔细地补了一句:“我可以问吗?”

陈之城点头:“当然可以。也不是什么机密,就是去采访一个贫困县的生活状况。”

今夏犹豫片刻,还是问了,虽然她隐约已经知道了答案,也期待他是那样的人:“你为什么选择当记者?”

陈之城咧开嘴笑了,那笑容金灿灿的,温暖干净得耀眼:“揭露社会弊端,匡扶正义,锄强扶弱,是我的理想。”

今夏望着他,仿佛能看见他浑身奔涌的热血,那样鲜红纯净的血液,得要多坚强,才能守护?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她不再流着那样的血,当生活逼得她抬不起头来,她只能畏缩地藏身于黑暗,悄悄觊觎着天上的阳光。

良久,她浅浅地笑了:“那我祝你早日成为名扬一方的大记者。”

陈之城摇头,笑:“我倒不希望出名,能做点实事就好了,希望一己之力,能改变这个世界一小点。”

今夏张了张嘴,却不知道接下来该回他什么,倘若被他知道自己现在的事,大概会从骨子里看不起她吧。然后班长走了进来,巧合地化解了她无话可说的尴尬,陈之城站起身,走过去拥抱班长,两人之前关系就很好,现在一见面,立刻热火朝天地聊开了,今夏安静地坐在一旁当听众,偶尔说上一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