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听后忙接下我手中的信,欣喜拆开。我只看到短短两行字,未看见内容。但看五皇子的脸色就知,定无关风花雪月。那样短的话,他像是用了一生才看完。随后他的手一松,信也缓缓飘落在地。他喃喃念道,“与君长决…呵呵,与君长决。水月啊水月,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芷卉闻声抬头,忽的慌乱将手中的字帖藏去。我不由奇怪,那副字帖我曾见过,正是那次我无意拿出的‘君生我未生’。只是为何芷卉公主这般神情。

“九九,过来。”

我走近,却见他望着一个方向,几近痴迷。平日里的警惕没了踪影,连我靠近也不知。我随他的目光望去,并无半个人影。只是那个方向是远秋的房间。心里忽的一惊,可是人人都知夜阑乃是远秋的亲弟弟,至于他们的姓氏,却无从得知。只是他的那个眼神我太熟悉,那是对挚爱之人的狂热。忽的想起他上回落寞说‘要是女子便好了’的情形,着实让我怀疑。

我被他噎的说不出话,只好作罢。随意找一处坐下,细细想着今日之事。到底会是谁要杀我呢?若是醉梦轩的人,可他不必又来救我。可是知道我来此处的只有哥哥一人,哥哥断不会害我。着实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青杏领旨,却没好气应道,“是。”

所以我倒还有些皇室血统,晟国公主的女儿,知道自己身世后却没太大的感觉。毕竟我只是一缕孤魂。依附在这个身子活了些年,本就从未见过父母,如今倒也显得无关紧要了。

我略作思考,他便急急道,“好歹我也费了这番心思,你也领领情吧。再说,我就不信你的身手会将一些三脚猫功夫放在眼里。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反正你若是不去,我下不来台。”

不着痕迹调整状态,淡淡道,“卿尘,望下次相见之时。你不再这般纠缠。好聚好散。”撇下这句话,我便不再看他,随太子离开。

“本座这倒是有一个法子,就是不知你怎么看。”又是只狐狸,早想好了筹码。

我也跪到皇上面前道,“回皇上,民女断断不敢高攀!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平妃放下我的手,看着太傅府,眼神有些恍惚,暗摇头,往府里走,不急不缓的道来,“虽说我不问宫中事宜多年,但重黎到底是我的孩子,他的事我多少还是知道些。”平妃说话极慢,但听着却很舒服。她不用‘本宫’,也不叫太子,只唤他的名字。我倒是头一次听有人叫他的名字。便生了个念头,这个平妃是爱极了太子的。定是因为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才抛弃太子的。“重黎这些年有你这个玩伴,我很欣慰。想必颜先生定跟你说过让你护着重黎吧。不过我多少还是看得出人心,你这丫头是个性情女子,若是没有颜先生,你也会待重黎像这般的。”

凌青放下手,随后写了几个方子交与青杏,但却迟迟未走。

随后也不愿与他再闹下去,自行上马,“你上不上来吗?”卿尘忙借力上马,坐在我后面。我随意道,“抓紧了。”便策马狂奔。卿尘忽的用力抱住我,不觉大叫起来。我只觉得好玩,便用力踢下马肚,朝更远的地方奔去。不由也跟着大叫,心里也觉得畅快淋漓。

“为什么?我都已经将罪治在许贵人身上了,你为何还不放过我!悠然若是知道她有这般心狠手辣的母妃,你让悠然往后怎么在这深宫中安然长大!”

“哥哥,我还不想那么快回府。”我偏过头不去看他,声音低沉。

大夫娓娓道来,“孕妇的体质本就虚弱,而这二物皆是极阴之物,又是调解女子月事之药。若贸然放一起的话,轻则流产昏迷,重则危及性命。不过这并非普通的流产药,纵然是流产也与服用红花等药的效果不同。”

“或许是。但是我也不敢肯定。”毕竟此时牵扯到安妃,我也没了底气。心里自然是不希望此事有关安妃。

只是月光再亮终究冰凉,即便再美又如何。正因他痴傻,到现在连一个皇妃都没有,他原本该享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什么都不剩。而如今陪在他身边的人少之又少。难道这就是上苍所谓的公平吗。我暗叹一口气,转身离开,也未去同卿尘打招呼。我怕一听到他的声音,又会忍不住心疼。

“回大人话,碗是洗了,不过那些粥还剩着。”

看到我来了,那宫人像是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回夏姑娘话,昨夜五皇子和通行的水月姑娘喝高了,奴婢们见五皇子日日念水月姑娘念的紧,加之昨日淑妃娘娘在皇上那留着,便擅自做主将水月姑娘一同带回到五皇子寝宫中。于是,于是就…。这会子水月姑娘醒了,正僵着局面呢。”

卿尘见他们喝的开心,也拿了空杯喝起来,倒显得爽朗了几分。几个男子你一杯我一杯寒暄到后面已经没了词,竟说出为沐果将来的夫婿干一杯。我抢过酒壶大灌了一口,“你们这些没良心的,我好心将我酿的酒拿出来,又说我的笑话。好了,废话不多说,我敬大家。这会子,不用理由成吧。”五皇子爽快的又喝上两大杯。水月在一旁嗔道,“莫要喝坏了身子。”五皇子许是有些醉意,竟拉过水月香了一口。水月羞的不行,粉拳尽往五皇子身上打去。

五皇子笑道,“待水月一声应,过门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到时候都来喝喜酒。”

“民女本不是宫中之人,后宫之事岂是民女能多嘴的。倒是许贵人抬举民女了。”我也暗指即便听到也断不会多嘴半句。

到正厅坐下,太子身边的侍从见太子嘴边的饭粒着实被笑憋的难受,我见这般,看着太子道,“你这些侍从非得要憋出内伤不可,赶紧让他们退下吧。”太子虽不知是何事,但细想也屏退了周围。那些侍从齐齐向我投来感激的目光。太子终于觉得不对劲,“你们鬼鬼祟祟的笑何事呢?”

还有件事值得一说,便是芷卉公主。她总会隔三差五的把我拉去喝茶,有时是绿茶龙井有时是黑茶乌龙,下雪天则拿出上好的大红袍让我带回家。我自然是知道她对哥哥的心思,既然已经释怀,我也没必要再苦苦纠缠。抛去这个,芷卉公主是一个难得的茶友。不得不说,她确实很讨人喜欢。悠然时常来找我玩,也会顺便带着我一起去见芷卉公主。三个年龄相仿的姑娘相处的时间长了自然也就聊开了,怎么说也是三个女人一台戏。从古至今都是变不了的。

“…”我无话可说。因为这是事实。人们总是会偏向弱者,我也不例外。但是又一次看到太子这种自嘲的表情,心下不觉的抽痛一阵。

看着卿尘这般感动的样子,再者今日又是他的生日,着实不愿驳了他的兴致。只得硬着头皮道,“是。啊”卿尘欣喜的拿起护腕,小心翼翼的放在怀里。

强压内心的苦涩,我笑着接过公主手中的披风,“叫公主挂心了,这披风也不是什么名贵之物,随便知会个下人送来便是了。”

哥哥不解,也不过问,只无奈轻笑,描好收尾。随后便细细端看,喃喃道,“小头鞋履窄衣裳,青黛点眉眉细长。我们家沐果越标致了。”被哥哥忽道的赞美之词说的有些不自然,竟有些红晕。如小女儿家心思般羞怯的不敢看他。

他倒是一脸轻松的样子坐过来,语气照样戏谑,“姑娘这是要嫁于小生吗?能娶到这般火辣的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我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红袍,顿时有些不自然。

“还有哪位客官要上来吗?这可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我正听的入迷,奈何曲罢人空,而方才那天仙之音却是余音绕耳,欲罢不能。此时老鸨走上台来,吊着嗓子道,“方才这位跳舞的姑娘便是本店的花魁,不知各位爷可是满意啊?”台下一群猥琐男子们哄闹附和,引的老鸨一阵好乐。

老鸨脸色微变,“不好意思,阁主从不会客。公子先去包房歇着,花魁出来后我再去叫您。”说着便招呼别的姑娘把我带到二楼的包房。我看着无趣,也就不深究下去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颜先生收了剑,“今日就先到这里吧。”我稍倾身,向先生行礼便要告退。“沐果,你跟太子的约定快要到期了吧。”身后响起颜先生沉稳的声音。

哥哥未再理会我,愤然摆开我的手离去。我忽的想到那把剑,挣扎着爬起来往房间跑。情急之下碰到门沿摔破了眉角。鲜血从眉眼处往外流,我仿若不知道疼痛没有知觉一般冲进房间翻出剑。青杏看到我这副样子吓一跳,急忙跑过来扶住我,“小姐,你怎么流这么多血?我马上去找大夫!”我拉住她,把剑往她手里塞,嘴上喃喃道,“快去找太傅颜先生,一定要快!就说沐果难当大任,请先生救明镜王和夏丞…。”本来就晕血严重的我再加上磕晕了头,很快体力不支倒在青杏身上了。

回去后我并没有马上跟哥哥说今天生的事,毕竟现在此事还属于机密。只是我依旧忐忑,觉着总有哪里不对,却怎么都没个头绪。只希望明镜王吉人天相,得神人庇护,过了这道坎才好。一夜辗转,便也无话。

“还‘在下’,你刻意隐瞒本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么快就翻脸了,我道他什么时候脾气这么好了。

“民女的衣裳湿透了,不能上岸行礼,还望娘娘恕罪。”听我说出‘民女’二字,太子更是惊呆了,怔怔的看着我,‘你’了半天,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我从未承认过自己是男子,也不能说是欺君。如今倒也无所谓了。

颜先生语罢,便见太子幸灾乐祸的笑着,那几个平日里作恶多端的世子们也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我自知百口莫辩,倒也坦然了,拿着书便大大方方走出去了。正要走到门口,忽的传来颜先生的话,“不必站在日头底下了,找个屋檐站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