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贵人忽的面目狰狞起来,“本宫的父亲乃是朝中一品官员,本宫又是太后的亲侄女,即便你说了,也断不能拿本宫怎样!本宫今日来告诉你,不是说本宫怕了你,是来威胁你!”

我故作淡定,“你最后一次见玲儿是何时?”那宫女见我未提那日之事,畏畏缩缩道,“是昨日晚饭后。由于昨日是除夕,加上又是元年,皇上下令宫中大摆筵,御膳房便送了一些平日里都吃不着的好食物来。玲儿很早便告诉我她怀有身孕,所以吃不得那些油腻的东西。于是她随意喝了些粥便回房休息了。我回房后见她已睡着,便未叫醒她。第二日开始干活时却仍不见她起,我觉得有些奇怪,便叫她起床。没想到,没想到…”

“今日是初一,按理不用上朝才是。你可听到所为何事?”

悠然跑过来,见我脸上的黑炭也哈哈大笑,“沐果姐姐,你这是做什么?哈哈,真是太滑稽了!”众人闻声都望向我,皆是忍俊不禁。五皇子道,“沐果,我看你这造型倒也独特,明日皇城街上的女子怕是都要这般出门了。”我阴沉着脸,也抓起黑炭,乘太子不注意往他脸上抹去。太子躲闪的快,我手上的黑炭冷不丁的铺上水月的脸上了。水月大惊,最后失笑,“我还是做着冤大头啊。”五皇子见水月着道,拿着黑炭就要来追我。我飞快躲闪,跑到哥哥后面当小鸡,哥哥月白色的长衫被我黑乎乎的手抓的不成样,五皇子见此也没再追来。看着手中的黑炭又觉不服,冷不丁的往走到他身边拿烤肉的悠然脸上抹去。悠然被抹了,竟丝毫未阻挡她拿烤肉的步子,不急不慢的随意擦擦脸上的碳,道,“莫要毁了这些好吃的肉。”

“水月姐姐,快快进屋,可莫要冻坏了。”我连忙去扶,看她纤细的身子,仿佛随时都要被风吹到一般。

我朝那宫人点头,抬眼便见方才那位主子脸色不好的朝我走来。哎,这会子真是多事了。

我道,“娘娘真是多虑了。娘娘如今三十出头,正是女子最好的时节。娘娘又生的这般美,也难怪皇上器重娘娘。”

“哥哥,你若是再不许我出去,我非得憋出病来不可。”我嘟囔着,不满。

“多谢提醒,那就在此一别。”说罢便匆匆赶往御花园。太子与皇上闹矛盾,心里定是极不好受,而我又违约在先,若是再避他不见,我又算兄弟吗。

卿尘素来都是极好看的,只是这样的少年却落得痴傻。只希望这痴傻是福便好。心下暗叹,由不得同情几分。随后调整情绪笑道,“我见你衣裳也不多,赶明儿我做个花样,差人为你做几件。”

芷卉公主见我半天没反应倒也没恼,自顾自的拉开屏风,“也没什么好茶,夏姑娘若是不嫌弃不妨品尝一二。”我自知失礼,略略颔,便随公主坐下。桌上摆着刚沏好的茶,茶香清淡呈翠绿色。“光是看茶汤的成色和茶香,倘若民女未猜错的话,此乃今年春天进贡的上好龙井。”公主面露赞赏之色,做了请的姿势。我端起茶,浅呷一口。入口顺滑茶味浓厚,实乃上品。“不愧是上好的龙井,叫人回味无穷。民女谢公主赏赐。”

以往我眼中的五皇子,虽有才情,却滥情。不想他竟痴情。如今我们倒是更了解了。也就只有他这样的男子,才能有水月这般的女子相配。

“夏姑娘,阁主不是随便能见的,夏姑娘安分些定是不会受委屈的。”丫鬟抽回手,看不出谦卑的样子。夏姑娘?我下意识看看身上,原本穿的衣裳已经被换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袭红色的女装。许是刚起床的缘故,头也是自然披散着的。难道那个该死的阁主是个变态!丫鬟斜眼看着我的举动,“夏姑娘尽管放宽心,衣服是奴婢换的。我们阁主还不至于对一个没长齐的黄毛丫头感兴趣。”说完便转身走了。

“不行!本皇子就不相信没有解决办法!那我这个皇子身份岂不是白当!”五皇子低吼,表情狰狞。水月只是在一旁抽泣。随后她转身进屋讲门反锁,不理会我们的叫唤。

听得这般,我也只好噤声。兵法讲究从长计议,暂忍一时。便像打霜的茄子般泱泱回房。哥哥见我这般有些不忍,却也终是不再宽纵。

我随手把书袋往青杏身上衣扔,转身便往门口走。

他听了只管笑,也不知到底听进了多少。

“借公公吉言,不知公公可知皇上要赏些家妹何物?”哥哥语气不重不淡,像是此事与他无关一般。

我缓缓自门帘处走出,一字一句无半点含糊。“有时候并不是你想不想反,而是你必须反。当黄袍加身之时,要考虑的厉害关系就并非那般简单了。若是手下贪图利益,主上到了必反之时,就是身不由己。”这就是当年赵匡胤陈桥兵变的典故,他的黄袍加身论天衣无缝。我说这些并非跟皇上说明镜王必反,而是想帮他。

明镜王却执着道,“若是不喜欢本王这位大世子,本王还有一个儿子,与这丫头也是年龄相仿,只是太过女气,倒是怕委屈了丫头。”

我当然知道。饶是他要怎么样我,我也不是好惹的。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我实在进退两难。“你先走,不然我不上去。”

“可是他们太过分了!那些个坏小子们平日里仗着太子哥哥时常作恶,这国子监也是被他们搞的乌烟瘴气。太子哥哥本性不坏的,他待悠然极好,只是耳根子软了些,听信那些浑话才这般的。若不是母妃劝我不要徒生事端,我早就告诉父皇了。”

他轻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救了我,定是好人。”这…。莫非是那个痴傻的二皇子?在史书中,这个二皇子天生痴傻,皇上才会将太子之位给四皇子。只是不知道,这个痴傻的皇子竟有张如此绝色的脸。唤作卿尘确实再合适不过。

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还是个十岁的小孩,一下顺口背出这么长的古文确实很怪异。“回先生话,学生曾经无意看过这篇文章,只觉得蕴意颇深,不觉就记下来了。”

悠然公主虽说是小孩心性,但到底还是记着仇的。在那个不愉快的初次见面后,哥哥让我去赔礼道歉。第二日正式入学时,我随手撕下一页书,做了个简单的纸飞机,在上面写了句抱歉后将它飞到悠然公主的桌上。她收到后诧异了许久,随后便屁颠屁颠跑到我身边来讨教。既是孩子,即便记着仇,也是好安抚的。

我又刚要对青杏说教,要改变她这个封建思想,门口便传来哥哥轻轻的敲门声,“沐果,再没梳洗好哥哥可就不等你了。”哥哥话音未落,我便飞快拿起桌上的小书袋跑去开门。“好了好了,就等哥哥来叫我了。那我们快点走吧。”哥哥看到我这身打扮倒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帮我拿书袋随后拉着我的手就上马车了。

真是个别扭孩子。“我刚刚看凌太医那有个帕子,可是香的很。还以为是他心上人的呢,没想到上面是你悠然公主的名字。不会是偷去的吧?”我故意不去看悠然的脸,说的一本正经。随后听到悠然喃喃道,“没想到他还留着呢。”我回头看着她,见她脸上带着一丝娇羞,笑的酥了人一身骨头。

看来事情有转机。于是假装未在意她的表情,自顾自的说,“哎呀,真真是饿的紧啊。你不吃我可要吃完了。”悠然嗔道,“谁说不吃了。我犯得着为了那蛮子饿着自己吗?”见她这样,不由噗嗤一笑。

忽的想起什么,对悠然道,“你上次给我看的那个玩意可还有?”悠然点头,“还有些呢。沐果姐姐要来干什么?”“这几日来了月事,疼的紧。上次凌太医说此物可缓解疼痛,想来拿些试试。”“怪不得见你这般憔悴呢,你等着,我这就给你取来。”

随后她拿出一个小包给我。我掰了一小块放在随身的锦囊后便将那小包还给悠然。悠然疑道,“怎么就拿这么点?”“此物甚是珍贵,你月事时不也疼的厉害吗?我自然不能多拿。再说,凌太医也说过这东西一点便有用不是吗?莫要推脱了,你赶紧收着吧。”悠然听我这么一说,也就没再给我。将小包收好放回原处。忽的想起什么,对悠然说道,“你莫要跟安妃说我在你这取了这木薯。她若是多想了就不好了,到时候我可就得日日来你这喝鸡汤了。”我装作无奈的语气,惹得悠然一笑,“我就说母妃啰嗦,看来你也觉得。”我宠溺的刮刮她的鼻子,“你呀。以后可要对你母妃好点。”悠然吐吐舌头拉着我一同到正厅用膳。

安妃正在张罗着菜,见我们出来忙迎上来,“快来吃饭了。还是沐果丫头厉害,悠然马上就好了。”随后拉着我们上桌,“知道你喜欢吃辣,我便让厨子加了几道辣菜。你多吃点,看你瘦的就剩骨头了。”安妃向来心细,这让没有母亲的我越依赖这种感觉。

用完膳后天色已经全黑下来,我起身告别。安妃道,“不在安宫留宿吗?你跟悠然年纪差不多,该是有好多话讲的啊。”悠然也在一旁附和,“是啊,沐果姐姐,我们好久没一起睡了。”我拒绝道,“今日我府上一个丫鬟吃坏了东西,现在还昏迷着呢,我还得回去看看她。你们莫要再送了,我自己走就行了。”她们听后也就不再挽留,由我去了。

回到宫里,先去看了看青杏的情况。青杏服下凌太医的药后脸色已经好了很多,宫女说她还醒来过,不过这会子又睡下了。我未再打扰她,拿着暖包回房了。坐在书桌下,打开随身的锦囊,再拿起那个暖包。看了一阵后,却始终没有勇气拿去给凌太医诊断。直直看着两个东西,不觉坐了两个时辰。

一番挣扎后还是决定面对。是不是都得要个清白真相。第二日我向皇上请示出宫一趟,只道是买些日常的小物。丫鬟病了,只得自己出去。皇上见无碍,便允了我出宫。

在宫里关了这么多日,这时才真正体会到宫外的好啊。怪不得上次带卿尘出来他那么兴奋。不过今日出宫不是出来玩的,是要办正事。

走到一家医馆前,长舒一口气,毅然迈进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