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安游咬牙,伸手重重拍了胳膊他一下:“你笑什么!”

石新雨无奈地笑着应承:“好,好,讨厌我,都怪我。”

“其实我不想这么晚赶你走”,祝安游小小声,娇软地说,“可是今天那个,那个好朋友来了,我怕你会……这样,我睡沙发吧……”

“我明白。”祝安游早被心头的热流蒸红了脸,眼眶也隐隐湿着,克制了好久才开口说道:

“我跟你不一样。”祝安游用指关节蹭了蹭自己鼻尖。

…………

石新雨将祝安游一直送到了她小窝的楼下。

祝安游刚刚走上小区的入口景观道,就在一株玉兰树下,又被石新雨长腿一迈长手一捞,轻轻易易又给塞进了怀中。

在大三下学期之前,祝安游与舍友江小绰,好到几乎顿顿一起同桌吃饭。要不是身材差别大,可能衣服也会件件换着穿的。

不过,他也有些没来由的高兴。

祝安游吃惊地看着眼前的画面,怔住了。

这下午的日光轻浮,祝安游在咖啡馆里坐了一小会儿,暗想,还是回医院跟孙笑笑道个别,今天就回明城去吧。

黑夜之中,祝安游失眠到了第一百万只羊。可脑袋里数着羊,眼前却都是石新雨身着白衬衫,在雨中向她走过来的样子。

时至今日今刻,祝安游都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晚的计程车上,她被紧握于石新雨掌中的手,感觉到了他虎口处疾疾的脉搏,急促,却又沉实,交杂在她自己的心跳之间。

待他俩开了门跨出去,行了几步后,却听得门内那人中气十足地讲了一句:

“多吃点东西啊,我总觉得你又减了点。”田梅梅搓着手在门口嘱咐。

祝安游致了致意,弯腰上了车。

但祝安游正凝着脸,垂着眸子,心头恼意冲得她酒劲滋滋沸腾。

李烨自顾自高谈阔论。祝安游埋头咬虾,不理他。

所以别看他长得不赖,做人嘻嘻哈哈,又常常大红大绿大酒大肉的,至今都没有成家的念头,连女友也只交过那么一个半个,说是怕自己哪天脑袋一拍出门云游去了,落个抛妻弃子之名。

“差不多四年。”祝安游微笑。

“才女真是认真,快废寝忘食了吧。”方乐笑她。

祝安游一时默然。

如此地想着,祝安游忽然心中暗骂自己:这种时候还拿他来作比较,真是有病。

祝安游话还未说完,石新雨就屏着嘴角来了次变本加厉。

祝安游的躲避和反抗渐渐熄灭,不仅彻底举械投降,还抬起胳膊松松地搂住了石新雨的脖子,主动覆过唇去。

祝安游微红着眼,一手攥着毯子角,一手握着手机,死盯着屏幕上的数字,心突突地跳,身子简直要像秋风扫落叶一样瑟瑟发抖。

祝安游微微白他一眼。为的不是这个,而是方才他的缺席。

白人女友?是了,他当然早有新女友了。

“那不会,安游是什么人,说出金口的话,哪里会反悔。”李烨赶紧换了副谄媚的口气,显得可怜兮兮的。

“…脱发……皮肤…精神问题……”

祝安游隐约听到这些,心中猛然一怔,脚步僵了一下。

因为觉得毕竟有些不礼貌,她便疾疾退后了几步,打算换个方向走。这时,齐天娜却主动遥遥向她打了个招呼:“祝安游?”

祝安游停住了,迎过去几步,微微一笑。

齐天娜用一句“我考虑考虑”快速结束了与医生的谈话,便向她走了过来:“这么巧。”

“我来看朋友的。他受了点小伤。”

“我嘛,你刚才肯定也听到了。”齐天娜坦然地一笑。虽是这般烦恼之事,通常女人该是愁云惨雾的,她却面色平和,笑容不失光华。

不过这终究算是她的。祝安游微微尴尬:“不好意思,我确实不小心听到了。”

齐天娜温柔地说:“没关系,别介意,我身边的人都知道。对了,前两天我才听说,我家天宜跟踪过你的事情,真抱歉,小孩子打扰到你了吧?”

祝安游露齿一笑:“他叫天宜啊?没有打扰什么,你弟弟很可爱,也很关心你。你千万别因为这个责怪他。”

“谢谢。”齐天娜略带感激。

俩人就此道了别,但没走几步,祝安游忽忍不住回过头,叫住齐天娜。

“我可能在多管闲事,不过”,祝安游略有点尴尬地正视着她说,“不过,如果治疗手段危害很严重的话,在我看来,还是要慎重的好。我想,小孩子肯定不希望妈妈为他做太大的牺牲,不然,一辈子心里都不会释怀的。”

齐天娜睫毛微微一抖,唇边泛笑,轻轻说:“我知道。”

“我多嘴一说,见怪了。”

自己确属太多管闲事,而且还是这等事,祝安游淡淡窘迫。可惜话已出口。

齐天娜却正着身子,眸光微动,向她郑重伸手:“没有。谢谢你。”

祝安游灿烂一笑,与她握了握手。

离开医院后,祝安游心里仍是止不住的唏嘘。

原来,夏山青曾说的,比“家族恩怨杀父之仇”还难解决的事情,竟是这个。

也难怪,他既是他父亲老来得子,想必极可能是独子。而如此重视传宗接代的家庭,自然会把难以生育的媳妇,视为一等一的洪水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