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氏大惊,这是夺权啊!她跟老三媳妇儿斗了多少年,才把中馈掌握在手里。

许是那会子夜阑珊也去了罗氏屋里,丫头们都去厨房忙活,没人守院子。

夜庸问,“这是什么?”

夜老夫人之前不待见她,必是对她失望。作为夜家名符其实的大小姐,表现上不得台面,让人觉得拿出去丢夜家的脸。

上香,磕头,礼毕。夜老夫人起身后,被搀扶着坐到软椅上。

尚书夫人罗氏到达现场时,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娇滴滴的女儿全身湿透贴在家仆身上,双手攀住男子的颈项,脑袋挨着脑袋。

夜风华没说话,仍是一个眼色,雪冬便又拿出一把碎银赏给引路婆子。

县令跪在马车前,久久匍匐在地,老泪纵横,“王爷吉祥!王妃吉祥!王妃是下官的恩人哪!”

夜风华哈哈大笑,觉得这样的阿斗十分可爱,忍不住再拉拉他的袖子,狡黠地眨眼,“王爷大人放心,夜阑珊进不了王府。”

秦嬷嬷不动声色瞧一眼姑娘,走过去把人扶到侧座,还悄悄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战小渔道,“你看我们战家的凤翎拳,再没有比他们俩打得更好看的人了。”

这大家子人一一认识下来,已是中午时分。夜风华急着回王府看受伤的雪冬,随即向战老夫人和战家其他人提出告辞。

后来又听人来报,说王妃如何杖责丫头,逼问贴身丫头下落。后来更是连夜杀回尚书府,还击鼓鸣冤,把她那贴身丫头杀人的罪都洗脱了。

两个年纪相仿的姑娘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都觉得相逢恨晚。

毕竟,她刚击鼓鸣冤告了刘家。万一刘傻蛋有个好歹,有心人一定会抓住不放。

县衙门外,急鼓声声,天空下起鹅毛大雪。

黄油男子哪管这些,上前粗鲁扯开姑娘的外衣裤,直逼得姑娘哭着躲到墙角,那种咿咿哇哇的惨叫声听来格外瘆人。

夜风华抢过药瓶,熟练打开后照着口鼻一阵狂喷。顿觉身体骤然轻巧,喉头的灼痛消失,连原本有些模糊的视力也渐渐清晰起来。

“不晓得。”红梅咬着嘴唇,心里憋气。

“我昨夜从河里被救起,整个夜家上下都知道。我有没有胡说,大家问问便知晓。”

其实太子殿下和夜家小姐夜阑珊之间早就眉目传情,心意互许。谁知明安王爷横插一杠,在之前的宫宴上非跟皇上闹着要娶夜家大小姐。

她满心欢喜盼着嫁给战北,谁知出嫁前夜却听到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

府里的大夫也立刻跟上前低声道,“王爷还是小心为上。老夫探过王妃的脉息,确实已经……可才过了这半会功夫,她竟然又坐了起来……”

风雪肆虐的祠堂庭院中,棍棒加身,哀嚎惨叫。

“我说!我说!求老夫人饶命!”锦秀从杏河里爬起来没多久,本就身体虚弱,哪里扛得住这般打,撕裂嗓音哭着交待,“是,是口蛭毒!”

口蛭毒!

雪冬忍不住面色一白,想起昨日毒药入喉的滋味,便忍不住全身颤抖起来。

夜老夫人和吴嬷嬷几乎同时打了个冷惊。

当年吴嬷嬷的亲姐姐荷花也是被灌了口蛭毒。

据说那毒入喉中,会如蛭虫噬咬人的食道喉管,无药可医。

荷花后来虽被夜老夫人找回来,却因受不了磨人的疼痛数次自尽。

夜老夫人重视感情,始终不曾放弃,遍寻名医,均无人能治。

“好好好!”夜老夫人气得猛点头,“堂堂尚书府竟然用上了口蛭毒!阴毒至此!”

坠儿见状,立时抬起一张惨白的脸哭泣求饶,“求老夫人饶命!小的知道错了!小的也是……”

“闭嘴!来人再给我打!”夜老夫人及时打断,不让对方把罗氏和夜阑珊扯出来。

她对吴嬷嬷低声吩咐几句。后者立时雷厉风行带人走了,再回来时,手里拿着一个瓶子。

锦秀和坠儿对老夫人的行事多少有些了解。

一看吴嬷嬷去她们院里搜出瓶子,还把口蛭毒带过来,哪还有什么不明白?声嘶力竭想要说出是夫人和小姐让她们这么干,否则就是给她们天大的胆儿,也断干不出这么丧心病狂的事来。

但为时已晚,毒药入喉。两人倒在院中嘶叫着,如同两条扭曲的蛇吐着信子般阴森恐怖。

雪冬捂住眼睛,感同身受。昨日被灌口蛭毒,如千万只蛭虫撕咬喉间的痛楚再次袭来。

她到底善良,想求小姐饶了这两个人,更觉一向心善的小姐定会求夜老夫人停手。

谁知小姐无动于衷,面色沉静漠然地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雪冬深深察觉,小姐是真的变了。

小姐来时就叮嘱过,今日见到任何事情都不许出声。可见小姐早已料到有此一着。

夜华风的确是打算好,自己今日说什么也要为雪冬报仇,不惜一切代价。但绝对算不到夜老夫人会亲自下令动手处置丫环。

夜老夫人也是今夜方知,自家这孙女才是个真狠人。平日看着怕事,见着这么惨烈的场面愣是一声不吭。

最后,这两个丫头,连着罗氏房中那个把雪冬送给刘婶的小管事,一同被夜老夫人打发给人牙子卖出府去。

一切落幕时,已是深夜时分。

鲜血被白雪层层覆盖,仿佛一切都没发生过。

王爷王妃看了场大戏,纷纷退场。只是在跟夜老夫人等人辞行后,有一个人说了一句话,令人惊心动魄。

那个人说的是,“小姐,您冷吗?瞧您的手炉都凉了,一点温度都没有。”

那个人是雪冬!

所有人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被灌了口蛭毒的雪冬竟然能说话?

吴嬷嬷顾不得礼仪,激动得追上前去,拽住雪冬的衣角,说话都结结巴巴,“雪,雪冬,你,你好了?”

雪冬扭过头来,肤色均匀,唇色红润,哪有半点昨日中过口蛭毒的样子?不过她似乎十分嫌弃吴嬷嬷拽她,一下把衣服从对方手里扯出来。

说话也清脆洪亮,“啊,吴嬷嬷,我好了。”说完嫣然一笑,踩着小碎步,急急追上她家小姐,生怕跟丢了再次落在这可怕的夜府里。

吴嬷嬷站在雪地里,良久,喃喃的,“好了!雪冬竟然好了!”

夜老夫人望着前方两个火红的背影越走越远,忽然胸口闷得紧,“庸儿,或许娘又做错了……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