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入口显眼位置上刻着几道深切的划痕,构成煎锅大小的凌乱图形。图形在一般人眼中毫无意义,但只要稍微注意,图案仿佛散发着强烈的凄厉感,让途径此地之人不由多看两眼。

自从地面以上的蒸汽管停止供暖,能找到的水源全都狠狠冰结起来,连取暖的燃料都不够,守着漫天风雪脱水而死,早不是什么新闻。走投无路时,不少穷人要在吃雪死于体温过低、或不吃雪活活渴死之间作选择。

“怀特先生一早有要事出门,因为塔里暂时没人能照料我们,就送到这来打搅一会儿。等他办完琐事会接我们回去了。这期间给您造成诸多不便,实在不好意思……”

三小时后,一头成年大须鲸游过暴雨覆盖的海面,十五尺宽的尾鳍近在咫尺,让甲板上的船员惊叫起来。

“才没呢!我怎么没见着?”她咯咯笑着刮刮脸颊:“吹牛大王,你只是比较怕冷,过来抱抱就好了啦。”

分光镜还是从怀特店里顺手牵羊弄来的,杰罗姆摆摆手,故作大方道:“就当作朋友之间的馈赠,平安归来是最好的回礼了,一路小心。”

正门负责诱敌的游荡者在门框边飞快向内探头,射出的弩箭飞刀在没有照明、听觉又接近无效的情况下纷纷钉在木料上,仅仅为了虚张声势,以协助后门的同伴顺利潜入。半分钟没听见回应,他们才脱下厚重毛毡,打着手势相互提醒,各自融入拉长的阴影中。

莎乐美停止揉搓,用字正腔圆的通用语说:“你竟然没跟他一块跳舞去?幸亏没人邀请我,这样的天气不穿衣服,看看都觉得冷。”

“不妨打个赌试试。你该这样想:下城区不过是些不入流的混混,等他们坏事做尽,也就搬到上边居住。有没有闲钱和个人品行关系不大,绅士风度在本地属于稀缺资源,我的店绝对生意兴隆。”

屋主的口气加深了他的担忧,杰罗姆把门一推,打量着保姆的样貌:整个人小巧玲珑,果然占不了多少地方,脚步轻盈,纤细双手带有操持家务的痕迹;两只羚羊似的眼睛分得挺开,轮廓柔和,容易产生好感;解开贝壳状头巾,只见淡黄卷发和雪白肤色配合良好。虽然皮肤略显粗糙,水分却很充足。

船长说:“这就不归我管了。那家伙在小酒馆里,一眼就能看见。”

围上来的马戏团成员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时面面相觑做不了声。杰罗姆抹一把脸,眼光扫视面前的小丑和驯兽师,正想找个大声斥责的对象,只听有人说:“笨蛋学徒!是你呀!”

“嗯,这个嘛……要看胡子是不是天生。如果是粘上去的,你可以管她们叫‘驴尾巴’。什么是驴?呃,就是不是马也不是骡子的动物……没错!”

杰罗姆取出一张画满了图形和歇伦字母的硬纸片,把它直接递给坐在一旁的艾傅德。

“你的‘搭档’因特定形势临时为你所用,其他时间里一半是敌人,一半是陌生人。”

“效劳不敢当!”似乎不习惯说客套话,男人动动嘴角,挤出点笑意说:“就是钱的事……我不擅长谈价码,不过,确实有一笔好买卖……”话没说完,从裤袋里笨拙地掏出一只纸包。比手掌略小,皱皱巴巴的,好像在他身上蛰伏过一段时间。

再一步,已看得到半圆形入口的边缘。

苦着脸使劲摇头,怀特说:“一群禽兽!今天有人到我的塔里乱翻一通,差点打坏了辛苦架设的望远镜!你是不用担心,反正没人敢于找你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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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人们甚至完全不认识我。”

“很简单。天入黑后去我们分会,我本人将按照二比一的兑换率,把这箱空气‘变现’。”

杰罗姆完全被巡官的语气态度和肢体语言镇住了。

“建筑师怎么还不来?”森特先生快速吃喝完毕,含糊地问。

估量一会儿可能包含的风险,怀特还是点点头。“别担心,我有的是空闲时间,你只要专心解决分歧就成。我有提过吗?有不少拿手菜色可以跟尊夫人交流一下,晚餐应该会挺不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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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会得名于横跨两座断崖的拱桥“巴别度浮桥”。桥身为形似彩虹的细长弧线,下方是高耸的悬崖,完全仰赖两个端点、支撑长达九百五十尺的桥面。在风力较大的晴天,这座桥会左右摇晃以保持平衡,这时候人在桥上行走如同乘坐危险的远洋帆船;惊人的是,无论风力如何强劲,这座桥总能屹立不倒,甚至有人声称,曾见过狂风令桥面上下颠倒的景象。作为罗森有数的古代遗迹之一,它轻盈牢固的建筑材料独一无二,除了不能用于通行,这座桥历久弥新的优美外观吸引着不少游人,杰罗姆居住的“鬼屋”刚好占据最有利的观察位置。

杰罗姆没来得及分辩,对方已经拔出武器步步进逼,这哪是谈判的架势?!扳动提箱搭扣,举手把一箱子纸片向对方投掷过去,杰罗姆马上要抽出手杖中的细剑。

“慢着!难道你是……”

“等把我的‘蜗居’整理停当!”杰罗姆脸上的讽刺表情连瞎子也能感觉到。“并且没发生什么古怪命案时,自然会选个大家都能接受的方式,去拜谒您的流星雨。”

“就这么定了。明天烦劳你找几个木匠和泥瓦匠,如果天气允许,三五天内收拾整齐应该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