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中毒,我只能带两位女士先走。”

车队再次停下时,抵达了距离龙崖堡最近的驿站,穆伦河的流水声清晰可闻。口吐白沫的马匹得到替换,乘客也终于有机会活动下僵硬的手脚。想到今晚要连夜赶路,一群人都有点打不起精神。杰罗姆慢慢腾腾地绕着五辆马车兜圈子,想不出怎么从露丽手里把东西偷到手。

看来,这就是所谓的“敏感任务”。

打定主意,他就仔细倾听对方的位置。幸好对方不断说话,声音感情充沛,极富表现力,杰罗姆很快在尖叫中分辨出来。他心中冷笑,看你这回往哪跑!

大部分人都在构筑掩体,杰罗姆检查一遍头脑中的法术:震慑和定身对僵尸没用,除了两个“寒冰之触”,伤害型法术非常有限,唯一一道“驱散术”刚好能对付大量僵尸,不过考虑到一楼的尸体数量——二十几个强盗、几十名游荡者——只好留到最后关头再用。手中的短剑让他大为镇定,虽然自己也在流着冷汗,但总得有人站出来,让大家在绝境中保持勇气。

看到马厩里大量的水汽,美女也无话可说。没有马,他们等于被人打断了腿,一群人在旷野上逃亡只是说笑。

“快看!”有人指着窗外喊道。

“有多少长程兵器?”

强盗首领大吼一声,对保镖们嚎叫着。“留下宝石和女人!跪下爬出去!”

“随你的便。”盖博先生说,“只要你能在出乱子之前提醒我,好让我有时间逃命就成了。”

加好“进阶隐形术”和“轻灵术”,杰罗姆悄无声息地来到墙根底下——卧房里没人。他绕着二层小楼转一圈,二楼书房的窗口似乎有隐约的灯光。他马上给自己补充了“高等刀剑防御”,等施展完才想到又不是去跟人动手,看来长期执行危机四伏的任务养成了一些“职业习惯”。隐形状态随着施法动作变成若隐若现,他又没记第二个类似的法术,只好希望夜色能提供足够的掩护,然后就小心地爬上去。

杰罗姆把挎包带上,跟着她通过木门,进入一间用蓝色发光水晶照明的小房间——他只听说过这种邀请方式,使用最高级的定向传送法术,可以在没有传送门的情况下实现空间转移——过程本身牵扯复杂的计算,需要不少高阶施法者协同完成,通常只有头面人物才能享受如此礼遇。

尖利的爪子离他的头皮只有一丁点距离。杰罗姆只差一点就要终身佩戴一顶假发——实际上,更可能出现的情形是他的颅骨被整个贯穿和粉碎。

杰罗姆和朱利安相互提醒,免得踩到对方,他们盖好铁盖,轻手轻脚地摸到庙门口。杰罗姆先向里张望,看了一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神庙内部被一层红色肉膜笼罩,祭坛上的长明灯换成了大量动物内脏,两个人类背对着他,正跪在祭坛前膜拜。洛克马农神像的脑袋被砍下来,身体则用鲜血浇灌成红黑色,胸前刻着不少古代文字。

这时天色已晚,月亮正巧现出不反光的一面,像一只水母伸展着短短的触手停在深蓝色天幕中间。四周一片漆黑,杰罗姆想起自己接近十小时没有进食了,经过紧张的逃亡,体力消耗严重,先找一处安全的地点获得补给才是最重要的。他自嘲地想,自己竟然会怀念起土豆泥和南瓜汤,本来吃饭对他只是一种例行公事——胃病的困扰令他盼望能彻底摆脱这种麻烦。

走廊里悄无声息,吕西安早先施展的“法术偏转”和“钢盾术”先后到达了有效时限,随着“噼啪”两声轻响就此消失。两人几乎同时开始动作,吕西安飞速补充一道“钢盾术”,杰罗姆如果急于使用“魔法飞弹”只会无功而返,同时也抵销了施展“隐形术”带来的有利形势;杰罗姆没上当,他没有响应对手的逻辑,而是花三秒钟使用了“唤起尸体”——倒地的法师缓缓站了起来。

“咳咳……这,这就是说,你是个胆小鬼,没错!你是个胆小鬼!你就是!”子爵努力抑制住声音里的不自信,“我,荣耀的狮鹫骑士,科瑞恩御前法师会会长、的儿子,现在要声讨你的懦弱……”

不出所料。保兰登从头至尾指手画脚,吕西安和其他三人只能乖乖听命行事,直到进入庞大的下水道,保兰登由于忙着观赏古代遗迹,才让吕西安抽空行使一下队长的权力。

一个黑盒子。或者说,“魔盒”。

杰罗姆惭愧地想,如果自己能活过这一次,一定好好学习科瑞恩的南方口音,这种说话方式在骂人的时候也有音乐般的韵律。

“换一个。”

“不过,”洛根温和地说,“就辛吉斯的情形看,协会的‘读心者’似乎摆脱不了嫌疑吧?”

“对不起,大人。我们刚才是闹着玩……”罗洁壮着胆子胡扯。

威瑟林说:“处理过的。先捣成酱,再用沸水煮开,滤掉汁封存,能用好长时间。我也吃过这玩意儿……唉,的确有些难以下咽。”

杰罗姆拔出短剑说:“长兵器在后,我先上。”

杰罗姆已经跨出半步,听到霍华德的话,脑子里闪电般冒出一个念头,重心后移,硬把一只脚悬在半空中。他仔细观察细绳后面的地板,青色石砖似乎比周围的地面稍高,颜色也有微小差异。杰罗姆向天花板看去,只见黑乎乎的一片。

“请提问。”占星师公式化地说。

老人深深吸气,“为了让术士会掌握自己的命运,一部分命运,我可以摒弃种族的偏见。”

让咱俩说那知心的话:

“三天后的升位仪式呢?”杰罗姆奇怪地问。

苏·塞洛普察觉到对手的脚步声,挂上一个恰如其分的友好笑容,却懒得隐藏眼中的敌意。

时光飞逝,旅程由此开始。

薇斯帕忍不住紧闭双眼,扣动扳机……

抱歉的是,她的运气不如相貌那么出众——武器仍旧保持沉默。

等她再睁开眼,金面人全身颤抖,右肩中剑,身后现出一张既不英俊,也不讨人喜欢的苍白脸孔。薇斯帕只觉得森特先生是这辈子见过最亲切的人,命运的安排实在妙不可言……她不知道的是,这家伙的出现和命运关系不大。

“你没装火药。”

薇斯帕晕乎乎地说:“怎么会这样?”

“我说你没装火药!”杰罗姆不耐烦地摇头。金面人狂怒中回身,金色匕首和短剑交击出火化。自食其果的滋味令他怒不可遏——右肩的伤处和遭他偷袭的军官如出一辙。长剑坠地,金色匕首捏在左手,两人第三次展开较量。

杰罗姆且战且退,很快远离马车,四周只剩“金面人”的怒骂声。

“小人!我就知道……”

杰罗姆一面格挡,一面冷冷地说:“管好你的舌头,我耐心有限。”

再一下刺击,“金面人”恨恨地说:“你先违背诺言的!”

“真的?”杰罗姆冷笑,“如果我想翻脸,用不着背后动手。”

“金面人”牵动伤口,喘息着抛开面具,呼出阵阵白气。

杰罗姆试探地走近些。“波,你也知道我身不由己。我是个混蛋,可不是小人,对你的承诺有哪件没有兑现?”

“刚才的事怎么算?”波,或者说,“金面人”渐渐冷静下来,“你差点杀了我!”

“你怪我?醒醒吧!你干的是什么行当?难道有人能保证强盗在抢劫中绝对安全吗?”杰罗姆理所应当地说,“刚才对付你的是‘长途贸易公会’的保镖,现在和你说话的是你朋友……我他妈的也不想演坏蛋!谁叫你不自量力,找上这种目标?”

波一时无语,森特先生的逻辑令人叫绝,不过他们生活的世界的确没道理可讲。他咬咬牙,“算我倒霉!原来包抄后路的三十人……”

“还在坑里躺着。”杰罗姆说,“开始我不知道是你的人,下手重了点。不过都还有气。”

“你……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

“你真想知道?”

波点头。杰罗姆说:“我用了三个‘隐形术’。”

波露出绝望的神情。自从两人在高炉堡下水道里达成“中立协定”,他就一直和杰罗姆暗中较劲,对方似乎每次都凭着狡诈才战胜他。现在看起来,企图超过面前的混蛋纯属痴心妄想。

他疲惫地问:“怎么不早动手?”

杰罗姆沉默。他曾有早动手的念头,但是任务摆在面前,良心只好靠边站。

“别说了,我得马上回去。”杰罗姆严肃地看着他。“记住,‘中立协定’只在你严守中立时生效……”

“这我懂。我不会再替杜松卖命,你应该最清楚不过……在通天塔他差点害死我!”

“下次好好想想再做生意,免得产生误会。”杰罗姆捡起“金面人”的面具,消失在黑暗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