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山地势极高,站于山顶,恰可一览莫容县风光。此时,那山巅之上,正站着一个长袍老道,年约六旬,白童颜,一派仙风道骨之相。老道的目光似能穿过极远距离,看到石碑前的一幕。“自作孽,不可活……问心,问心,若心中无戾气,又怎会被一道问心符所杀。”良久,老道收回目光,仰望天际,神sè间突然多出一丝茫然。“仙道无凭,九死一生……世人都道修士是仙人。可是他们又怎知,在我等修士眼中,所谓的仙人之道,同样如那镜中花水中月,虚幻不可捉摸。”老道突然一声长叹,再度将目光投注于石碑处。……“这里经常死人?”石碑空地,沈离涩声问道。段缺沉默片刻,缓缓道:“不,他是第一个。这几天,总有人不断尝试,但那结界并不伤人。只是经过这一次,应该没几人敢——”只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堵回喉咙。只见众人之中,走出一个青年,朝着结界走去。正是那让沈离多看了两眼的白袍青年。白袍青年神情淡然,悠然地走至石碑前。比于白袍青年的淡然,其他人反正显得更加紧张,无不屏息敛气,注视着这一幕。但他们见白袍青年行走石碑前,只是凝神而立,不见有所动作,不禁嘘声四起。半晌之后,稀嘘之声渐息,终有人看出了一丝端倪。“是一个高手。”段缺察觉到白袍青年虽无动作,但自身气势却不停上涨。他的衣袍无风自动,周围似乎形成一个无形的漩涡。段缺喃喃道:“这人真气不弱,竟打算以自身气势,压抑石碑上所散的负面气息,进而削弱结界。”随着时间的流逝,白袍青年自身的气势增长到了极点,他的神sè渐渐变得凝重。只见他手指虚抬,并指作剑,似缓实快地朝着结界光幕一划。随着这一划,一声让人牙酸的“嘶啦”响起,光幕如同一块布一般,被划出一条数寸长的口子。白袍青年双手抓住这条口子,用力往旁边一扯,身子往前一探,却见他半边身子透过光幕,进入了山道的另一边。“他要过去了!”但就在这时,突然听到“砰”的一声。只见石碑上八字大字突然光芒大耀,道道流光融入结界。而结界上原本破开的口子极回收。与此同时,一股极强的排斥力自结界光幕涌出。原本进入一半身子的白袍青年突然面sè一变,身影闪电般地倒退。即便他反应迅,仍受一股巨力撞击,踉跄连退数步,跌坐于地,嘴角沁出一缕血丝。“唉!”一声声叹息回响。“这结界,并非蛮力可破。”看到这一幕,沈离道。段缺目光低垂:“这话我说过一遍。”沈离摇了摇头,凝神注视着那石碑上的八个大字。只觉看得越久,心中堵得越慌,那种绝对无法通过结界的念头则越强烈。念头越强烈,则那结界光幕似乎越凝实,如此形成一个循环。“这结界,似乎是以心为力量源泉!越认为通不过,那结界就越牵固。而那八个大字,更是散出一种这结界无法通过的暗示。”就在沈离心中堵到有种窒息感时,心头突然腾起一丝明悟。就在他明悟的时候,眼前突然一花,仿佛看到八个大字的笔划开始流动,结成一个复杂玄奥的符文。接着,一阵阵强烈的晕眩感涌上脑海,那符文似乎带着一股莫名的吸力,开始吸引着他的jing气神,令他身体一阵阵虚弱。沈离大惊,目光却似乎被粘在符文上,无法移开。而且,随着他心神的波动,那种jing气流失的感觉更快更强烈。几乎是下意地,他开始默画起《千符经》上的符来。一道……两道……十道……百道……“妄念去而真念生,道心现而人心灭——”沈离的心神渐渐沉浸于画符之中,浑然忘却了那石碑上符文的怪异。一道道符,似乎有镇压心头妄念的作用,成百上千道符自沈离脑海中连成一串,散着宁静的气息,抵挡着石碑符文的吸力。但沈离终究是一个凡人,所画的符即便再多,也抵不过一道灵符。吸力渐渐增强,沈离脑海中开始一阵阵剧痛。就在这种剧痛到了极致的时候,沈离脑海轰鸣,那记忆的《千符经》上的符突然一一闪现,成百上千道符突然融合,组成了一道新的灵符。这是一张他从未见过,繁杂到了极点的灵符。小小的一个符文,竟带着亘古苍凉气息。在其上,沈离似乎看到岁月的交替,时光的轮回,引他源于灵魂深处的悸动,令他的jing神世界内似乎有了一种虚空塌陷的错觉。这一张符,明显要比石碑上的符文更加品级更高,一股旁人看不到的灵压横扫,如狂风扫落叶般,将那石碑符文碾压得粉身碎骨,化成点点光斑,组合成一条信息。“幻由心生,心由境转,问心符。”这条信息,无端浮现出沈离脑海,让沈离瞬间明白了石碑那破碎符文的名字与玄机。“幻由心生,这结界,其实不是存在,只是因我的心境而生?”“我初到此处,并没有看到这结界光幕,只是感受到这八个大字散出的种种负面气息,让我产生无法通过之念。直到看到石碑上结界二字,于是我心中便形成了结界。原以为这道光幕的出现,是我先前没注意到的原因,其实却是因为我心中有了结界,所以才有了结界。”“黄脸道士的死,是因为他心中有死……”想到这里,沈离目光扫过众人。“看到结界二字,这些人心中便有了结界。其实,这结界原来虚幻的。好奇妙的道法,好奇特的问心符——青云山上即便没有仙人,也有道法高明之人。”这一切的变化,都是沈离的心念间。问心符被破,沈离心中所生的结界自然不在存在。而在其他人眼中,那通道结界光幕仍然存在,但沈离却走到结界前,轻而易举地将一只脚迈了进去。众人愕然,纷纷露出不可置信之sè。“慢走,留下进结界的法子!”随着一声大喝响起,几缕劲风朝着沈离双腿袭来。与此同时,数条人影掠出,直直地朝沈离扑去,却是那形似兄弟的四个鹰鼻大汉。这四人显是习武高手,快出闪电,更是出手yin狠。见此情景,刀疤青年段缺面sè一变,眉头紧皱,略作犹凝,又轻叹一声。接着手腕一抖,手中弯刀连鞘扔出,竟后先先至。只听得当当数声,将那袭向沈离双腿的暗器尽数挡下。沈离在进入结界之时,虽有提防,而且反应不慢,但毕竟没正式习过武。那几缕袭来的暗器是绝然避不过的,所幸全数被段缺挡下。而待那四人扑至时,他已跨入结界之内。再回头时,却见四人重重击打在空处,又被反震而回,却是受结界所阻。想到刚才如果不是段缺出手,只怕自己得报废一条腿,沈离心头怒意陡生。只是看那四名大汉腰粗腿壮,动作凶猛,明显是练家子,自己绝对不是对手。“小子,给老子出来!”“有本事进来。”“小子,被大爷抓住,叫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给大爷滚出来。”“一群白痴,你都说抓住会那么惨,小爷还会出去?”四人神sè不由一窒。白袍青年见四人只知道在隔着结界大骂,不由得眉头一皱,突然朗笑数声,朝段缺抱拳道:“在下行走江湖,见多了自私自利之辈。故常叹世风不古。但适才见兄台高义,傅某万分佩服,当得君子二字。”接着又转向沈离:“小兄弟,能得如此良友,实乃大福气。”沈离面sè一变,他如何听不出这白袍青年话语中虽是赞赏,实际却是在提醒那四人段缺与沈离是一伙的,抓不到正主,还有人质可以要挟。那四人原本只是气急,且以为沈离与段缺不过是萍水相逢,故而一时没有想到这点。经别人提醒,相互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yin笑,身影一转,直直地朝段缺扑去。段缺虽然看似练过武,但失了趁手兵器,不一定是四人对手。沈离心头大急,狠狠盯了傅姓青年一眼,大喝道:“如此无耻行径,你们也配得机缘?这是仙人所设的考验,你们难道想不到他们正在注视着这一幕?你们果然是一群白痴,聪明点的都不会出手。”那四人身影一缓,神sè间有了几分踟蹰。沈离一看那四人被自己唬住,jing神一振:“你们没看到这姓傅的自始至终没出手?你们不知道他打着拿你们当枪使的主意?”傅姓白袍青年目中闪过一丝寒光,脸上却微微一笑,摇头道:“在下参悟碑文数ri,好歹有些心得。只需一ri,定能破结界而入,何需用那下作手段。确是真心佩服两位情谊,故而有所感慨。却不料被阁下误会,算是在下失言。”说完,径自走过一旁,盘膝打坐,突又道:“不过依傅某所想,何为机缘?能入结界便是机缘,手段尚在其次。”说完,双目一闭,似不再理会。沈离深深地注视傅姓青年一脸,突然朝段缺扬声道:“段兄大恩,小弟谨记,只盼段兄保重!你若遭不测,他ri小弟学得仙术归来,当为你报仇雪恨,定将他们拨髓抽筋,让叫他们永世不得生。”说完,朝外一抱拳,竟不管不顾,撒腿朝山上跑去。四名大汉俱都想不到沈离竟然如此决绝,一时愣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