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瞬间逼近,黑熊已挥着熊掌直立起身,野兽眼中的残忍和杀意能让那些普通人瞬间胆寒的无法动弹无法呼吸,意念全然崩溃。

苏琅琛听罢神色不变,微眯起眼盯向赵曙。赵曙依旧微笑着,也直视着苏琅琛,两人目光灼灼,对视半晌,有种说不出的古怪。苏琅琛放下了手里的弓,开口道:“殿下恐怕不知,我已在官府给慕慕备了苏家的户籍了吧?他既做了一天栖霞山庄的少主,便终身都是山庄的少主。慕慕年纪尚小,玩性也大,平日跑出去认识一些外人,算不得什么大事。小孩玩够了,总是要回家的,而那些人,很快也就忘了。”

赵宗治虽然不喜言辞,可看着慕君颉期待的样子,还是努力讲的更详细:“一般都是中午出,因为午后很多动物都出来觅食,而且反应慢。午饭后喝点羊肉汤和热酒,身上的喝的热腾腾的,带着猎狗和弓箭就可以出了。冷天里鹿和狍子呆头呆脑的最好射,还会遇上野猪和熊瞎子,唯独不太好猎的是狐狸和野兔。不过地上雪积的厚,但凡动物走过,雪地总会留下脚印,往往会放出猎狗,骑着马跟踪这些脚印,直奔山林深处去找其藏身之所……”

就在这时,正看见小孩就在水池中央站着,四周白茫茫的雾气掩着他的姿态,让他忍不住也一步步下了水,想要将他看得更清楚。

慕君颉拿起玉认真看了看,最终略有不甘的赞同了赵十三的话:“是啊,这块玉既不是萤石也不含磷灰,如果能莫名光,就太邪乎了。”慕君颉心里还是极其不舍,又爱不释手的看了一会儿,面带遗憾:“但是它的材质我从没见过,模样也栩栩如生,要真能光就好了。”

赵十三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少年的笑容,竟然像有一朵花开在了他的心头,若有似无的浮动着暗香,让他庸碌了几十年的心底,突然泛起幼时最单纯的一段回忆,所以才忍不住出手惩治对慕君颉无礼的的人,又亲手伺候慕君颉吃菜。

青年说完,轻浮猥琐的嘿嘿笑了几声,同桌几个男子也跟着大笑。

妖孽祸害千年,那个妖孽就算没醒也不会有什么事的。赵宗治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忍不住开始担心。又撑到了晚上,赵宗治脑中只剩下一个念头,便是想看到慕君颉,不管原因也不问结果,迫切的想去看慕君颉一眼。赵宗治本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人,转眼已身处慕君颉卧房门口。

苏琅琛这几天没日没夜的守着慕君颉,下巴长出了一片乱糟糟的胡渣,扎的慕君颉又痒又疼。慕君颉别过脸,“既然你不走,那我走。”

大夫终于煎好药送了上来,苏琅琛一手端着,一手将慕君颉搂在怀里,低头把药渡给他。慕君颉昏迷的毫无意识,根本没有吞咽的能力,苏琅琛一边按着他的下颚,一边将舌头抵向他的舌根,强迫他一点点喝下去。好容易喂完了药,苏琅琛才注意到慕君颉一直握着的左手依稀渗着血丝。

慕君颉比谁都清楚哭都是用来给别人看的,有人在意,哭才是值得的;没人注意的时候,哭是最没用的。慕君颉取下头上的簪子用力刺入掌心,好让自己昏沉的神智更清醒一些,然后穿上外衣起身下床,扶着桌沿缓缓走到窗口,轻喊了一声:“东方大哥。”

一时间赵宗治心头又烦又乱,再也睡不着了。慕君颉明明就是个没心没肺骗死人不偿命的妖孽,遇上他怎么会和美好挂钩。赵宗治运功把体内仅剩的一点酒全逼了出来,然后闭上眼控制自己不再乱想,继续睡觉。

“疼……”慕君颉额头猛地撞上了那人的下巴,顿时疼得眼泪都冒出来。抬起头,看到那人正是苏琅琛。

赵宗治虽不明原因,还是用内力拧断了窗棂上的一截铁丝递给慕君颉,慕君颉将铁丝□锁眼,左转右转的倒腾了一会,然后只听‘啪’的一声,锁竟开了。

看慕君颉这副失落的样子,赵宗治莫名又开始有点不忍心,“他为什么会生你气?”

父亲和林献之的相处一直是淡淡的,从来没露出过什么不寻常来。慕君颉始终不明白他们到底什么关系,可刚才苏琅琛的话,让他猛的觉悟出一个自己不愿相信的事实来。娶亲要相伴终生同生共死——父亲不和母亲相伴终生,却陪着林献之一起死。

慕君颉最是了解苏琅琛性情,知道苏琅琛若是生自己气,阴着脸不看他不理他的时候,他倒不怕,只要撒撒娇卖卖乖好言好语缠一会,也就没事了。可偏偏这人笑的时候,就不那么好办了。苏琅琛笑得越好看,事情就越严重。

慕君颉相貌精致气质出众,面对一大圈子暗中怀疑打量的目光,没有丝毫不安,神态自若的眉目轻抬,目光不动声色的淡淡扫了一圈,却生生让人感觉到一股不言自威的气势来。一干掌柜又是一愣,对小孩的身份顿时猜了个七七八八。

“那还不是一样,”鼻音越来越浓,“你就是觉得我烦了。”

到了赵宗治住处,却屋里院里都不见人影,慕君颉稍稍一想,便直奔练功场,果真远远就望到在练掌法的挺拔身影。慕君颉径直跑过去:“木头!木头!”

“嗯,”慕君颉尝了一片说,“好吃。”

“哦。”慕君颉随口应了一声,心里惦记着东方远那边的新鲜玩意,等苏琅琛一涂完药便要起身,“我要去东方大哥那儿!”

“狐狸有什么好的,你若想要不会回庄让下人买吗?”赵宗治终于忍不住道:“你平常不是很聪明吗,怎么笨到连捉个狐狸都会受伤,就不能小心点?”

赵宗治皱着眉没有动,还是慕君颉拉着赵宗治咚咚咚跑过去,笑着问那个年轻人:“这位大哥,请问你在等人吗?”

正值小年,去烧香许愿的人非常多,一路行人如织。寺院依山而建,青瓦黄墙,层层叠叠,佛殿建筑很精美,每一层都建成方方正正又大开大合的院落格局,中间的正殿供奉主要佛像,两边偏殿则是稍次要的佛像。

“哦。”苏琅琛不动声色的淡淡问,“我就那么像乌龟么?”

苏琅琛对青阳帮的事心中早有定数,却只管继续给自家小孩喂食,有意放手锻炼慕君颉自主处理事务的能力。慕君颉小口小口的把汤咽下去,问徐子易:“既然从外部入手不行,有没有考虑内部?青阳帮内部没什么矛盾吗?”

慕君颉还没反应过来,大腿间已经挤进一根硬而滚烫的东西,磨的他大腿根隐隐作痛。也不知过了多久,慕君颉感觉大腿内侧的皮肤已经疼的快受不了,忍不住呜呜咽咽喊出声:“琅琛,不要了……不要弄了……琅琛,你停下来好不好……”

“怎么算不得同门?我跟他都是大长老的徒弟。”

像是回忆起了当时情况,小孩白玉似的小脸染上了害怕,声音也刻意压低,让人听起来寒气直冒,“那个鞭子上面都是倒刺儿,还粘了盐,一鞭下去,倒刺便揭下来一层皮,只剩一片没有皮的碎肉,再碰上盐……”

慕君颉心里继续腹诽,海鲜连盐都不加岂不是很腥,怎么可能味道清甜?

赵昭风冷哼一声:“如果是你代表热闹,那我宁愿寂寞一辈子。”

苏琅琛终于叹了口气,说:“先把药喝了吧,前天就已经满一个月了。”

“我也要去栖霞山庄。”

苏琅琛终于开口问:“你说,现在的少年要怎么教育的乖乖听话,又不会引来他的反感?”

东方远也有点犯难,他又没有弟弟,他怎么知道。东方远倒也想弄个又萌又乖又聪明又好看的弟弟来养,可是弄不到呀。何况根本不能以正常家长的心态去衡量苏琅琛,因为苏琅琛只披了一个哥哥的皮,内里却暗藏着一颗占有欲极强的情人的祸心啊!

东方远努力的回想了一下自己十四五岁时的心理,说:“对待少年吧,一不能太宠,二不能随便打骂批评。尤其是青春期的少年,遇到事情一定要跟他讲道理,不能硬碰硬,而且这个年纪的小孩开始有只属于自己的秘密了,不愿意和任何人分享。我记得我像慕慕那么大的时候,我爹越教训我我越跟他对着干,”东方远瞥了一眼苏琅琛,“你不也是吗,你十四岁的时候跟苏伯父吵架,直接离家出走闯荡江湖去了……”

苏琅琛越听越心惊。两样他都犯了啊,宠吧已经宠坏了,刚才还打了他。苏琅琛想到自己当年也是不服家长管教才离家的,立即站起身,也顾不得管东方远,又匆匆奔回琅阁去了。

苏琅琛回琅阁的时候慕君颉依旧在睡,因为先前被苏琅琛用被子捂的太严实了,慕君颉睡的热腾腾的,鼻尖都冒了薄汗,小胸脯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眼角因为哭过而红红的,额头被撞的那一大块红肿不仅没消,反而有扩大的趋势。苏琅琛小心的把被子拉开一点,轻轻帮慕君颉擦了擦汗,又去查看那片红肿。

慕君颉本来就睡的不安稳,大概是察觉到身边有人,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慕慕。”苏琅琛低头亲亲他眼角。

慕君颉和苏琅琛呆呆对视了一会儿,然后眼圈越来越红,一颗泪珠悄无声息的从眼角慢慢滑了下来。

无声的哭泣比嚎啕大哭还要惹人心疼,苏琅琛瞬间心简直要裂了,伸手把慕君颉搂进怀里。原以为一定会被小孩推开,却没想到怀里的人动也不动的任他抱着,出奇乖巧,只偶尔抽了一下鼻子。

苏琅琛更加心疼,抱着慕君颉哄:“慕慕乖,不要再哭了。”

慕君颉不说话,小身体一抽一抽的。苏琅琛轻轻拍他的背,“是不是额头上疼?慕慕,跟我说说话,别不理我好不好?”

“……你欺负人,还打人……”慕君颉终于带着哭腔的开口了。

小小的的声音听起来可怜极了,苏琅琛忙道:“慕慕,是我不好,我让你打回来好不好?”

慕君颉在苏琅琛看不到的地方偷偷做了个胜利的表情,装模作样的又吸了吸鼻子:“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