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虞浅夕心里稍有些眉目,她清楚今日天帝来者不善,却不知究竟有何目的。

暨晚身为魔族,是天帝口中的邪妄,虽说君上居于不周山谈不上什么天族,更遑论魔族,但他毕竟是天帝兄长,也是受了天帝封号才成为今日的千城君上,若论起来,与天界关系是为紧密一些,而天界与魔族素有仇怨,君上却偏偏把自己留了下来,不知究竟意为何为。

暨晚淡淡一笑,眼神中带着温柔。“魔界只有黑水河,所以,我们只能饮黑水河的水。”

墨白相邀倒还好说,自己常来见她自然熟稔,可君上相邀是为何故,暨晚诧异却不敢迟疑。“是,君上。”

千城落座,见暨晚还恭敬的立于一旁,开口道:“无需拘谨,坐罢。”

“师妹高洁。”祖邦接过水杯,继而环眼四周。“今日羲垠没来么?若非他去天宫取回万源果,我这一身修为也难以恢复,我得好好感谢他一番才是。”

没想他们两人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祖邦甚为诧异,想着羲垠那小子为了她守在不周山一百余年,还为她宿醉难过,而今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遂安慰道:“羲垠对你的心意坚定不移,师妹且放宽心,想来他为天族太子有琐事缠身罢。”

“君上。”墨白声音慵懒,迷糊中舒服的仰起头,意思让千城摸摸她的脸。

千城起身伸出了手,即使墨白还有困意也乖乖的上前握住。“君上要带我去哪儿?”

由墨白去找她来最合适不过,一来,墨白梵猫所化心思单纯,虞浅夕又喜欢她不会疑她,再者,此事由他人提及,会更触动虞浅夕的心。

心有动容,手轻轻抚向他的伤口,明显感到他因痛楚而微微颤动,虞浅夕说:“一定很疼吧。”

如不是今日祖邦受天罚出事,自己太半想不起来,特别是看到一旁关切的羲灵,于是借口祖邦伤重需要静养,把一屋子来探视的同门全部请了出去。

千城点了点头,继而虞浅夕神态变得沉重,缓缓说道:“当年,魔族暨晚历魔劫神魂受创,君上让我为其医治,后来羲灵师妹问我,魔劫是否与天罚一样,我才知道,她的母亲是受天罚后没几年就亡故的,当时我就怀疑,既然天罚未死,大不了身体虚弱些,修为散去些,只是熬不过下次天罚罢了,可天罚是以次数而论,经历天罚次数越多,待到下次天罚便会间隔越久,而且,就算是第一次受天罚,再到下次天罚的降临,起码也有千年之久,为何羲灵师妹的母亲就只活了短短几年呢?天宫又不乏灵丹妙药,经方才君上的确认,弟子斗胆猜测,羲灵师妹的母亲之死,是有人故意为之,可是堂堂天妃之尊,谁又有那个胆子谋害呢?”

墨白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可是,他们两个人的故事真的让我很伤心呢。”

千城低头看着怀里的她,轻柔道:“亲吻,是爱的一种表达。”

“是,浅夕师姐。”墨白应下,把那本往生聚拿了出来。“对了,我在你书架上看到这本书,好像与其他书不一样,我想拿回。”

“君上,君上,我回来了。”

暨晚的手搭在她娇小的身体上,生怕压着她,可自己的腿不能动弹,只能借她纤弱的肩膀在地上拖行。

“诶,暨晚,你能下床走路了,恭喜恭喜。”

“这些天我仔细查探了他的体质,确然与天族无甚差异,唯一不同的是,天族人受天罚是天雷击打灵台,而魔族是雷击玄记,两者受伤皆会使神魂受创,严重者必当丧命。”

“我知道,多谢浅夕师姐。”羲灵笑了笑。“母亲过世有几十年了,而母亲离去后我在不周山生活得惬意,已经没有当初的难过,只是偶尔还会怀念母亲罢了。”

其实,虞浅夕从未有机会医治魔族人,所以只知暨晚神魂有创,却不知究竟为何,只能猜测。“他的外伤是与人打斗所致,而他神魂也有创伤,弟子惭愧,不能肯定其受创原因,但觉得他神魂受创似乎跟天罚有关,于魔族来说,应当是魔劫,不知弟子所断是否正确?”

见其有了反应,墨白又摇了摇他。“暨晚,你醒一醒,你怎么会受伤的呀?”

于是,羲垠在人群中一一查看病患,并做了相应的标记。

羲垠凑近她,满脸笑意谄媚。“小妹,我知道你能看出我的心思,你在不周山多年,肯定知道浅夕姑娘不少事情,你快告诉大哥,她喜欢些什么?”

“好啊。”于是墨白又开始给他介绍起不周山来,而暨晚只是默默的听着,时不时的点点头,笑一下,心不在焉,其实,他来不周山的目的的确是想打探一些事情。

两人同时说道:“先停一下。”

一片嘈杂声中,墨白终于挤到了千城身边,并且习惯性的蹲在他脚边,双手挽着他,眼神始终胶在他身上。

月光下,一切事物都是朦朦胧胧,可在墨白的眼里,千城的样子依旧清晰无比,一双绿色眼眸在幽暗的夜色下莹莹发亮,如此刻夜空中的星海一样闪耀。

‘喵喵’墨白没有吃到鱼,似是不满的叫了两声,千城看着它。“乖,要听话。”说完取下鱼丢进了竹篓里,墨白只好泄气似的趴在了他身边。

好奇心驱使下连连问道:“君上,这是什么,它不是人哪,怎么会像人一样呢?”

“嗯。”羲垠紧咬着嘴唇,叮嘱着。“那你在不周山要乖乖的,不许乱跑,我会找时间来看你的。”

“真想看一看啊。”羲灵张大着小嘴惊叹,这里是她从未接触过的世界,令她心神向往,刚才听羲垠说到千城君上,她的母亲也跟她说过这个人,说千城君上和她的父皇都是父神的儿子,千万年前,是他与父亲一起统一的天界,对于这个千城君上她很好奇,可是却从没见过他,忍不住问羲垠。“其实千城君上是我们的叔父对不对?为什么我没有见过他呢?大哥,你见过吗?”

其中大部分人想归顺羲罗,另外一部分人想依附羲武,由此,羲武的心里生出了不安,在凡世,他看到了权力的重要,他也想拥有这个东西,可父神创造了他们兄弟两个人,以后天界统一,谁来做这个天界之主呢?

闻言,暨晚满脸即惊又喜,难以置信。“你是说,她没死?”

“好了,起来吧,以后就叫我王爷。”暨骁伸手虚扶了一把。“这几天你辛苦了,先下去休息。”

心中的坚定有一丝动容,墨白会愿意陪在自己身边吗?她的心里依旧只有千城君上吗?想到这里,暨晚目光都呆滞了,自己所为究竟是对是错,他自己都恍惚了,自己只一心想要跟墨白在一起,却从来没有想过她愿不愿意。

她是倒在了自己的身上,所以并没有摔伤,暨晚心下稍安,将墨白放到自己腿上,自己则一手撑着地面,一点一点向身后的大树挪去,然后小心的将墨白靠在树身上。

另一边,姞菱一路绞杀阻拦她的侍卫,夜幕下她一身白色长裙染尽鲜血,手中红菱在勒死最后一名侍卫后,她终于冲到了暨玦相邀暨晚的院落,然她看见的却只是落幕。

感受到他凌冽的杀意,暨玦也灵力尽出,全力抵挡,他不想死,也不想暨晚死在自己手里,这不是他的目的,否则也不会利用墨白激起他的怒意,若暨晚真的死在自己手上,他明白,魔尊不会放过自己,所以,他只是挡住暨晚的攻击,暨晚只有被魔尊亲自处置,自己才可以放心的坐上储君位子,以后再没有威胁,今晚计划周全,包括给魔尊传递消息的侍从都精准的计算好了时间,他还在等,等魔尊出现。

落英为暨晚换了身青色长衫,这是墨白最喜欢的颜色,油然记得那时候问她:“你为什么只穿绿色的衣服?”

她藐视的态度暨玦也不恼,而是走到榻前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并坐在榻边静静看着她的睡颜,脸上的笑容消失,取代的是触眉深锁,甚至在心里说道:对不起墨白,或许我是真的喜欢你呢,只不过,人终究是自私的啊。

“怪不得你们在上月辞行,为的就是赶在刑满之前回来。”霜莛想是了然了许多。

暨晚在得知消息后没有犹豫,即刻赶往了暨骁的封地宣城,他深知是暨嫧为帮自己选择了暨骁,所图是他手里魔族的三成兵力,可事以愿违,生生被暨玦一手陷害摧毁,自己的这个亲妹妹从小备受父皇的宠爱,根本没受过什么委屈,现今的挫折该是让她多么的不甘与怨恨。

“墨白。”暨玦嘴角轻扯笑意浮上。“这冷嘲热讽的话,可不像你的风格啊。”

自己跟随魔尊近千年深知他的为人,如果说魔尊不知事情的始末连自己都不相信,他不过想看着暨骁和暨晚两个相斗,择忧劣汰,如今自己也倚向了暨晚,他正好借此事看自己会怎么处置,有何能耐辅助未来的魔尊。

“现在可好?”霜莛狡黠抬眼。

羲灵在不周山长大,千城君上的使命是整个不周山人的信念,但凡有一丝救出君上的希望,都会是整个不周山的曙光。

气氛仍旧尴尬,曾经彼此亲密的人,此刻竟相对无言。

“父皇!”暨嫧惊喜,踮起脚在父亲脸上亲了一口。“谢谢父皇!”

暨晚魔窟受刑会损伤修为,魔尊不顾儿子修为大减都要重罚他,墨白自然清楚其中利害,若是让魔尊知道暨晚出逃,真不敢想象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罚,只是,仅凭暨玦的三言两语,难道自己就该就范?不再顾及什么尊卑,言词敏锐。“既然四殿下没有告知尊主,想必心中另有打算,说吧,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父王莫恼。”霜莛解释道:“回来的时候经过隐梦庄,想着我的熒火炼修行到了瓶颈的关头,便在那里耽误了些时日。”

“什么!”

几日后,暨晚已经能够下地行走,就让姞菱陪他到外面透透气,这些天养伤,除了吉果,他们其实没有见过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