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玄宁轻笑了声,叫来冯深:“去跟皇后说,朕近来忙得没顾上她,晚上去她那儿。”说着她便把宋棣的那本折子递了过去,“拿给皇后看。”

接着她就干脆利索地叫来了宫女,把各处花盆上蒙着的白布全撤了。沈玄宁一脸无奈地睇了她半晌,揉起了太阳穴:“你绝对是上天派来治朕的。”

小路子正在不远处的一个花盆边浇水,也没把那白布揭开。清水透过白布往下流,倒是什么痕迹也不会流下。但如果换一种颜色,那可就不一定了。

“他不甘,就由着他不甘。”沈玄宁神情清冷,“朕已亲政,断不会再由着他飞扬跋扈。派谁出征若都要由他说了算,岂不是等于把皇位也让给了他?”

很快就又过了年关,开春之时,宫中照例要来许多新的衣料,做新一季的衣裳。

先前她从不曾倚仗身份做过什么,是因为她喜欢与人为善。可眼下,仪妃都摆明了视她为敌了,硬去粉饰太平也不合她的性子。

他说什么!

反倒是苏吟,只要她在面前,汤盈霜就觉得自己世界都明亮了。

但总之,他还是顺着自己的直觉做了。

“你的名字也好听。”皇后忽地道,而后顿了一顿,又说,“偏是跟苏字放在一起才好听,搭一个别的姓,就都没有那股别致的劲儿了。”

坐了一会儿,她才猛地注意到门边还有个人,赶忙又站起了身:“……皇上。”

阳泉一地的动荡一时在举国上下都引起了不小的议论,阳泉几县更是风声鹤唳。两日之内,数座在阳泉说一不二的乡绅大宅中血流成河,百姓们都因此惶恐不安,家家户户大门紧闭,街道上连行人都少了许多。

每一个同样中了毒的人,现下大概都在这样想。

平定县,天又黑了。

“……什么?”苏吟懵了,翻来覆去地理解了半天这句话,还是没太明白。

他的轮廓、他的眉目便在此时显得格外清晰,苏吟看了一会儿,竟然不知不觉地看得痴了。

“你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这么熬着怎么行?”他把她推到床前,不由分说地摘了她发髻上的几支钗子,接着就将她按上了床。

“?!”楚霁吓一跳,稍微一懵,赶紧把她拽到了旁边,“苏大姑姑,你干什么?”

年轻的君王,大概总需要民间慢慢传颂他的美名吧。

胡氏一门从没受过这种委屈。胡骁琢磨来琢磨去,越琢磨越睡不着觉。

小姑娘又说:“她煮的面也好吃。软软的,还有葱花!”

她劝得语重心长,但沈玄宁摇头不听。她瞪他,他还是不听,只夹了个豆沙包送到她碟子里,哄她说:“放心放心,朕心里有数,绝不能累坏了自己给你添麻烦。”

楚霁被她弄得一路都提心吊胆,她一个穿金戴银的姑娘这么走在外头实在不安全。可她还偏生要往灾民聚集的地方走,吓得他伸手就拽住了她:“你别瞎好奇……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说罢他迟疑着看向苏吟,苏吟平淡地笑说:“早就都过去了。”

因为他在河南官吏给他准备的行馆之中,看到了平遥牛肉和清徐葡萄,另外还有久负盛名的汾酒。

“你这话是没错。”沈玄宁说着一喟,“但朕想去亲眼瞧瞧,拨下去的钱粮,到底有多少能到灾民手里头。”

“应是要去的。”苏吟点头,皇后的笑意顿时深了几分,“太好了。本宫从不曾去过,到时劳大姑姑带本宫四处走走。”

大早上的,皇后一见她就夸她……生得真美?!

苏吟也没拦她,但却没只带她一个。她跟冯深借了足足八个宦官,还点名都要了“会功夫的”。

他存着怨气听着他的劝语,又硬生生把这口怨气咽了下去。

她们这样自有好处,一来能结个善缘,二来也能让他觉得她们是完全不会算计——不仅是自己不会害人,而且还不信旁人竟会做出坏事。

“……臣女什么也没想,只是觉得这样很好。”汤氏干脆利索地俯身一拜,“谢皇上,臣女回家等着接旨了。”

苏吟攥了攥她的手:“别生气了,怪我拖累了你。”

他和苏吟如何,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还没当皇后就敢插这个手了,真当了皇后是不是要一天三遍在他耳边劝他雨露均沾?

但这伤将好未好的时候,下床也不是那么轻松。苏吟咬着牙蹭下地,踩上鞋再往放着水壶的桌边挪,七八步路里疼得涌了好几次眼泪。

不过太后心里也清楚,这话落在顺贵太妃耳朵里,大约只是一句客套。

“说的是啊。”太后一叹,“你们多去陪一陪她,也好。先帝给她这个封号是因为她性子柔顺,可依哀家看,她就是爱把心事都憋在自己心里,真怕她把自己憋坏了。”

他下意识地抬手接过,她垂眸抿笑:“昨天什么事也没出,皇上就别紧张了。”

“您怎么能……”他神色恍惚地摇着头,婉太妃大声辩道:“我是为了活命!”

沈玄宁点了点头:“想法子把这事透到崇王府去,要快,但别让崇王察觉是朕的意思。”

“因为,他也知道我与母妃走动的事了。”沈玄宗一分分地抬起眼眸,眼底的阴色令胡骁后脊一凉。

“殿下听说什么了?”苏吟直截了当地问了过去,沈玄宗一愣,狐疑地看向她。

朱嬷嬷一怔,颔首说:“但皇上还是重情义的,他对崇王殿下……”

第21章陈年事

“皇上别说了!”苏吟禁不住地语气冲了些。她抹了把眼泪,继而紧紧地抱住了被子,“通房丫头终究只是丫头,凭什么?我们姑娘家就活该被人不当回事么?若在楚霁眼里她什么都不是,那奴婢日后……”

楚霁便也看向了院中,而后轻松一笑:“苏吟来了。”

贵女们就陆陆续续地拿起了月饼来尝,也有跟宫女搭话的。

“……回来了?”沈玄宁一眼便看出她眼底眉梢都含着笑意,于是也笑了笑,“楚霁那儿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