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吟又向他福了福,便进了殿去。寝殿中,沈玄宁也午睡刚醒,正由宫人服侍着更衣。苏吟上前挥退了他面前的小宦官,径自帮他系衣带,边系边道:“崇王殿下来了,说有事觐见。”

帝师,顾名思义就是皇帝的老师。虽然皇威在上,汤述仁这个当老师的见了皇上得行大礼,可皇上也得显出几分相应的敬重来,不能让旁人觉得他不尊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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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打回去?朝廷现在既不缺钱,也不缺兵力。痛打他们一场,他们怎么也要有十年八年不敢进犯。”

“……”沈玄宁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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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姑姑噙着笑蹲下身:“你别急,等你病好了我就教你。”

她真的吓坏了!

~≧▽≦~我们明天见!

婉妃清凌凌的笑声响了起来:“这旨是庄妃姐姐身边的人直接取出来的,可没旁人能动手脚。那皇上的意思,想来姐姐能明白了。”

他勉力地沉了口气,向苏吟肃然道:“对不住,我不知道药里有什么。”

偏生苏吟还越长越美,于是阖宫都斜眼看她,说她蛊惑君心……

没想到被汤述仁义正辞严地教训了一遍。

沈玄宁对此自是不高兴的,沉着气解释说自己只不过想歇上一日。但汤述仁又是一番大道理砸来,引经据典地教育他不该贪图玩乐。沈玄宁觉得这事实在没有严重到这个份儿上,就忍不住地与老师争执了起来。

三两句过后,汤述仁离席起身,一板一眼地下拜告罪。沈玄宁不禁郁结于心,不得不软下性子去扶他。

——汤述仁毕竟是当朝大儒,是母后费心为他挑选的老师。

可是,他心里仍旧难免不快,觉得这个老师忒苛刻了。就是民间寒窗苦读的学生们,歇上一日两日也不是个大事啊。

他最后便生硬道:“明日朕是一定要去见四弟的,老师海涵。”

汤述仁看看他,想说点什么但又咽了回去,最后只道了句:“皇上珍惜兄弟情分,难能可贵。但自古以来,帝王无情也非没有缘由。”

沈玄宁一怔,不由有些诧异:“您知道四弟的事?”

“太后既要臣教导皇上,自会将该告诉臣的事都告诉臣。”汤述仁神色淡淡,继而一喟,“不过,也罢。所谓君无戏言,皇上既已应过崇王殿下,去便去吧。”

沈玄宁听到这儿算是明白了。汤述仁并非真觉得他贪图玩乐,更不是觉得他歇上一天都是大错,而是怕他因为与四弟的情分留下后患。

他一时觉得,老师担心得也太多了。

一来四弟不是不明理的人,二来,婉太妃的事决计瞒不了四弟一世。他现下不与四弟走动,到时就能避免面对那件事么?不可能的。

但心下细想,他又因敬重汤述仁的才学,觉得他的担忧或许是有道理的。

他便一揖,道:“老师放心,若真到了该无情时,学生会有分寸。”

汤述仁沉然喟叹,点了点头:“臣诚愿如此。”

于是翌日一早,沈玄宁就带着三五个宫人着便服出了宫。

苏吟自然跟着,她最初被沈玄宁叫进了车中同坐,但马车驶出皇城时,她太好奇城里什么样子了,就钻出了车帘,到车辕上与冯深同坐。

城中景象晃晃悠悠地从眼前划过,苏吟满眼欣喜地看过一处处商铺,拽着冯深问:“你来这里逛过吗?”

“偶尔吧。”冯深在马蹄声中朗然道,“我家就在京城嘛,偶尔回家会顺路逛逛。”

苏吟便道:“下回叫上我一起,好不好?”

“……不好。”冯深侧首划了她一眼,“万一你跟我出来出点什么事,我可担不起那个罪。”

“这是京城,我能出什么事?”苏吟不服,可冯深只是摇头,半点不打商量的样子。

个中细由,冯深不好跟她说。

宫中宫女宦官都不少,可苏吟接触到的并不多,而且宦官们还自成一个圈子。

他一路混上来,至今也没能和一些身份不高的老宦官断了联系。

他十分清楚那其中的恶心。就拿苏吟来说,他们这帮人尊她一声“乾清宫大姑姑”,不敢对她有半分的不敬。但那些在宫里混不出头的腌臜东西可不管这么多。

他们在宫里熬得太久了,一个个的脑子都不正常。如若见了苏吟,他们会觉得能动一动这皇上跟前的大红人,就是死了都值。这些身份低如蝼蚁的人天不怕地不怕,而且在宫中自成一党,数年积累下来,人脉竟也颇让人咋舌了。

就这,他敢带苏吟一道出门吗?他敢跟她说这些吗?他都不敢跟皇上提这些事,生怕在皇上出手整治之前,自己就被那帮不怕死的弄死。

冯深甚至听见过些许不知真假的传言,说婉太妃进了冷宫后……

唉。

他兀自摇了摇头,把这些烦心事通通按下。

他实在管不了那么多,宫里见不得光的事情多了去了,他最多也只能保证自己日后不做这样丧尽天良的事。

在冯深的沉思中突然被晾下的苏吟只觉自讨了个没趣儿,她撇撇嘴,便也不再继续求冯深,只自顾自地看街景了。

又过了约莫两刻工夫,马车驶进了崇王府所在的巷子。两名王府护军立刻迎上来查看,冯深便停了马车,苏吟跳下了车辕。

但两个护军根本没看她,遥遥就陪着笑朝冯深躬了身:“冯公公,您这是……”

“嘿,你们别装看不见这姑娘。”冯深也下了车辕,上前拍了拍苏吟的肩头,“这是我们乾清宫大姑姑。”

“?”两个护军诧然看过去,但瞧着这么个稚气未脱的小姑娘,那声“大姑姑”怎么也叫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