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敛熙翻起个白眼,将他的手挥开,“你嫌自己伤的轻是不?”

“哎——”关崖忙不迭施展他那极为凑合的轻功,沾湿半只脚后,扑腾到岸上。

“唉,大人,有句话属下不知当讲不当讲。”关崖纠结道,“此番去黎州,还望大人多加小心。”

“阿璕,别多想。”顾知攘扯了扯怅然若失的林敛熙,“师父不会不告而别,眼下离开定是有别的安排。”

“别咬了舌头。”林敛熙盯着他肩上的箭,取出把匕首,轻轻切下一端,然后,一把从他身后将另一头的箭簇拔下,顷刻间,血流如注。

油脂滴入火堆,火堆噼啪乱响,因点火的树枝是松柏,肉香与木香交缠在一起,足可以让刚吃饱的人忍不住流下几滴口水来。

于是,挑了个良辰吉日,葛勤与赵氏孤女成亲,一拜天地,二拜高堂,鞭炮喧天,他一个没站稳,先一步跪在地上,引得满座哄然。

言薇天生不聪明,甚至有些迟钝,到歌舞坊后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学舞屡屡仰面栽倒,学琴常常昏昏欲睡,诗词歌赋样样不精通,唯一感兴趣的就是算账,但力有不逮,学半天连算盘都打不利索。

程宽叫苦,“我家公子早就歇息了。”

林敛熙:……

《天地无极乾坤动荡超凡极乐阴阳融会无痛飞仙术》

林敛熙双手奉上,片刻后,程闻记交换回她手中,又问:“林姑娘是独自从陇川来的黎州?”

林敛熙没有路引,但手持程家令牌,进城没遭太大阻拦,约莫午时过两刻,便到了蜀王府外。

“嘘。”她踩着窗框,抓着顾知攘手臂回身将窗户关好,然后两人一同飞身到了房顶上。

顾知攘按着胸口,闭着眼,好生调节气息,等稍微平稳后说:“殷先生,恕晚辈妄为。”

“姐姐受伤太重,多日不发声,现在说不出话是正常,不用喝药,等会就好了。”林敛叶善解她意,及时回复。

林敛熙轻笑一声,手上的火光随风摇曳,刹那间被她抛到了半空中,下一秒,她从怀中取出个油纸包朝火折子一扔,连头也懒得回,剑指葛勤而去。

“折腾了半夜,你应该累了,快回家吧,”林敛熙打断他的话,往前一步拦在他身前,将他身上背着的竹筐取下来背在自己身上,“我要出城了。”

林敛熙没说话,转身走向门外台阶上,站在离他不足两丈处,摘下脸上面纱,分秒后重新戴好,回到堂中。

能进望楼就能救,那确实不是什么难解的毒,但林敛叶医术不弱,为何会连程家能进望楼的弟子都比不上?

顾知攘朝远方指了指:“那要不去河边走走,消消食?”

林敛熙小口啜着茶水,听她继续说道:“中元节那天,爹娘有事,便叫照顾我的婆婆带我来街上玩,原本好好地,可忽然冲过来一大群人,把我们撞散了。”

但想来开聚财庄的是个胆大的粗人,马车竟大喇喇的停在赌坊正门口,丝毫不避讳围在里面密密麻麻游手好闲的赌徒和看场子的人。

青招坊的人夜里忙,早饭开的晚,近乎午时才有人想起林敛熙还被锁着,前来给她开门。

见他发话,醉汉如木偶一般,朝林敛叶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由跪变成蹲,捡起地上碎瓷片塞入怀中后离开。

“拿好你的扇子。”林敛熙往上一扔,少年伸出两只手胡乱超半空中抓,在握住扇子的一瞬被她揽住了腰侧。

天命也好,人为也罢。

言薇本就在崩溃的边缘,听及此,紧紧攥住了林缎青的手臂,面目狰狞哑着嗓子喊道:“你女儿回来了,她虽被狗啃了半边脸,但能跑能动能喘气儿,可鹭羽生死未知,是被人藏在什么山高水长处,还是早就被野狗果腹,谁能告诉我!你能吗?……现在我唯一的希望就和我隔着一道门,你却不让我去问她,你安的什么心?莫不是她害死了我女儿,心中害怕不敢面对我?!让你用这掌柜的身份来压我?”

“叶儿,可有去处?”

她低垂着头,沉默分秒后接着说:“后来,有个背着行囊的人,来向我问路,还问我生辰可是二月十五,我刚一点头,接着就被打晕了……”

也夺去了他的希望。

江霄飞一手箍着顾知攘的腰,一手握着他的手与长剑,直指林敛熙。

顾知攘温声道:“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吗?”

从藏经阁回顾知攘房间的路上依旧无人,仿佛是门内一众刻意避开他一样,顾知攘能感觉到这山上处处是人的痕迹,但就是见不着大活人。

陇初山下,陇川城内。

葛勤站在台阶下,吩咐道:“将人带上来。”

进门前,顾知攘以为这里弄得如此隐秘,里面藏的多半是什么刀枪剑戟或是异宝奇珍一类,实则不然,洞内高约十丈,地面是一直径与高差不离的圆,放眼望去,除了照明用的灯烛,便是书与书架。

途中顾知攘将他认成了顾倚,翻身靠在他身上酣然入睡,江霄飞被他吵醒,觉得这小东西越看越有趣,心想若是养一个来逗个乐,也未尝不可。

江霄飞反应极快,赤红色烟粉并未腐蚀掉他多少皮肉,他看见程山海向楼上走,不做犹豫,踩着壁台与楼梯扶手就跟了上去。

但长定帝心知,须臾道人跑了,之前吃的灵丹妙药有可能是毒药,他能活多久都不一定,不敢拿钟离炎冒险。

随后,些许昏暗的房间,被一道指尖火点亮,那泥丸包裹的纸条于江霄飞手中缓缓燃尽,不消片刻便化入尘埃中。

“我随口一说,”林敛熙的口吻仿若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拿回卖身契,出城太过麻烦,你知道的。”

“你还敢来?”顾知攘轻笑,

顾知攘问:“回家?”

“且不说其他,”顾老爷难得好脾气的讲起了道理,“这亲事门不当户不对,你是我顾家嫡子,就算她是个清白人家的姑娘都配不上你,更别提是个丫鬟。”

立在一旁的大管事自看见二人时,便是一幅鄙夷不屑的神色,心道大少爷定是被扔在外面孤苦伶仃、形单影只惯了,才会叫个花街柳巷出来的女子勾了魂迷住眼,真没见识。

“嗯,可曾有过意中人?”

林敛熙尚未回来,匆忙间顾知攘想不到别的招,下意识脱下里衣,只在身上披了件外袍。

凶手站起身抱臂,面朝书房门口用力一踹,半拉门扇朝里倒下,一个晃神,人影全无。

顾王氏的本意虽是杀顾知攘,但顾知攘却不愿真的要了她的命,只是伤筋断骨,对他来说便是足矣。

顾府仆从无不人心慌慌,有卖身契的走不了,只能硬着头皮忍着,没卖身契的,趁早溜了,改换个新东家。

昨日在房顶,两人听得清清楚楚,大管事说要打死二管事,兴许是怕背上人命,就把二管事手中的药全都给他灌了进去,造成个力竭身亡假象。

再不行动,大管事就到家了,抽完顾知攘,林敛熙转身往下一跳,跃至房门口,顾知攘见状掀开片瓦用饴糖一弹,屋内顿时一片漆黑。

天色渐暗,顾家别院东厨内,林敛熙挽起袖子在炖一道瑶柱冬瓜八宝盅,顾知攘蹲在一旁煎那喂给院子里老银杏树喝的药。

林敛熙紧张不安的问:“发生了何事?”昨夜她睡得浅,除了猫叫,没听到什么异常的响动。她把顾知攘搭在外面的手塞回薄被里问:“要叫大夫吗?”

顾知攘深吸轻吐,皮笑肉不笑道:“没关系,哥哥不怪你。快坐这儿,把你知道的姓程的底细完完整整告诉我,特别是他和阿璕相识的经过,一字不能落,好不好。”

碧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