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地就在眼前,她的眉眼与嘴角同时划成月牙儿,傻傻笑出声,但这盛着月色的笑却在下一瞬僵在了脸上。

碧笙失明三年,蜀王身居高位不可能找不到一等一的大夫,他们都解不了的毒,程家却有大把人能救,若是有心联想,便能轻易猜测出这毒极有可能就出自程门之中,所以外人能看出来是中毒的人寥寥无几,更别提有人会解此毒了。

“缘分使然。”林敛熙斟酌着措辞,“我乃青招坊一微不足道的侍女,今日原是要去城外为鸨母采做蔻丹的花草,不料在青招坊后巷撞上拐子与人交易,于是便上前查看,尔后一路跟着马车到了城内一家名为‘聚财庄’的赌坊,在那儿救下了碧笙。”

“虽说稚子无辜,”林敛熙捂住了碧笙耳朵,“但人各有命,程公子不愿救自然没人能勉强,想来天下之大,若碧笙命不该此,总会有机缘复明的。”

“你别说话。”林敛熙下意识抱着碧笙往旁边挪了挪,但和他拉开距离后,忽然更有种难解的欲盖弥彰。

“一听姐姐的声音就知道,姐姐漂亮,漂亮的人怎会是坏人。”

别的地方腌臜事多,林敛熙懒得想,但她以为至少言薇不会对孩子下手,毕竟在她心中鹭羽还没死。

“第二,只听人议论我几句便找来,不是我不知好歹,像你这样的脾性,别是某个香火少的石墩子成精了吧。”

“敛叶姑娘。”他把茶壶放下,面朝林敛叶微微一拱手,“在下黎州程氏子程三薄,仰慕姑娘许久,特从黎州赶来,欲与姑娘相交。”

不过,好在他一开始跑的拼命,和身后追着他骂的拉开了一段距离,待他拐入暗巷喘气时,林敛熙飞身从房顶跃下,悄无声息落在他身前。

此事了结,继续待在荒郊野岭也没意思,考虑到青招坊生意,当天林缎青就马不停蹄带姐妹俩回了青招坊。

林缎青莞尔,朝她摆摆手,“娘去给你做早饭。”

“嗯。”叶儿忍痛点点头,目光锁在林敛熙脸上的伤疤处,问,“你也碰上狗了吗?”

林敛熙从卧榻之处爬起,伏在地上向殷寻醉行了一大礼,“先生既能救出我,想必身手不凡,我……我想求您……”

“你……”林敛熙见他的脸色灰暗,以为他要支撑不住晕厥过去,“你别死……你也要活着……”

待顾知攘能面不改色服下药量日益增多的毒汁后,方可进入正题。

林敛熙,就是陇初山上哭着闹着一心只想回家的段璕。

“嗯。”顾知攘揉揉段璕头顶,“会的。”

“不。”段璕停在书案前问,“哥哥,你名字里的’知’怎么写?”

顾知攘低头看了自己一圈,没觉得有什么变化,他说道:“兴许是义父许久未见我,才会觉得有变化。”

“凌迟即为千刀万剐,惯常是用小刀将皮肉一片片切下,直至受刑之人鲜血流干或者活活痛死,才算完。”江霄飞说,“不过,持刀老手的凌迟,讲究的是不到最后一刀,不许受刑之人断气。”

双方本是打个平手,被顾知攘这一动作,生生逆转了形势。葛勤趁对方不备,迅疾击溃其余几人,不过片刻,还能喘气儿的,就只剩他、江霄飞和顾知攘了。

观景台上,东南西北四个角分别立着一名武功高强的护院。那黑影能躲开重重机关暗器显然不是一般人,于无声处未惊动任何人就杀了这几名护院,更能说明他武学造诣有多深。

待气息平稳片刻后,长定帝下令招来须臾道人,想请他破解这道诅咒。

于是,钟离宿连夜召集几个宦官近臣,派遣他们寻访江湖隐士,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个法子,再多坐几十年龙椅。

脸上的伤疤早已被林敛叶治愈,心中的深坑早就在时间的流逝中被填满,她想过与眼前这个人重逢之后会是什么样子,她以为会是狂喜与怨恨两个极端,但真的找到他之后,她才发现,都不是。

上一个叩门的是关崖,但这一次绝对不是他。关崖性急,叩门的频率比这个要快,力道也更足。

林敛熙提剑对准大管事的下腹,示意顾知攘闪开,接着剑尖向下轻轻一划,在顾知攘的注视下,如庖丁解牛般,三下五除二从大管事身上切下一块柱状肉皮。

如果这场戏与顾知攘无关,她还是挺乐得看下去的。

“大管事,”顾知攘刚不在状态,被林敛熙提醒后立马叫住了转过身想退回院中的大管事问,“只请我一人?”

“唉……”顾知攘哀叹一声,“两日前,你浑身湿透,不省人事,我怕你受了风寒才这么做的,真的没别的意思。”

顾知攘暗骂一声,与林敛熙同时跃下墙头,但还是被关崖发现了。

顾知攘自出生起就被扔到别院,当时与他同去的还有一护院一仆妇。顾知攘五岁,仆妇死,顾知攘八岁,护院亡,从此顾家就再也没派人管过他。又因顾知攘病弱,不可劳累,无力养活自己,故而顾老爷只叫人初一十五扔些银两给他,便不再多理会。

她听着顾知攘欢畅的回答,觉得此刻提起顾王氏,多少有些煞风景。

顾知攘面上不虚:“我认识的人就那么几个。莫非是我那素未谋面的爹,暗中保护?”

林敛熙和顾知攘看了彼此一眼问:“怎么死的?”

林敛熙顺手把塞在耳朵里的面纱拿下,白了顾知攘一眼问:“缘何去了这么久。”

总不会是惦记着割伤她半边脸的薄情人吧。

这大少爷家里也没个伺候的人,林敛熙淘米下锅,暗自思量顾府为何待顾知攘如此苛责。

林敛熙打开那轻飘飘的钱袋抖了抖扔到一旁,继续手掌向上对着顾知攘。

就在她腹诽前不久,这家少爷——传闻中走半晌喘三天的病秧子顾知攘从顾家别院出门,和他们擦肩而过。

送走林敛叶后,林敛熙光明正大的从东厨拿了两壶桑落酒,躲开旁人,去往殷寻醉家。

关崖摸着下巴沉思,凶手能用几根竹管干脆利落贯穿鸨母的肩胛骨与肋骨,还能让她毫无反抗之力的被折断手脚,力道一定不小。

假使来的人是暗千门的人,见葛勤死,带走了他的佩剑回去报信,那江霄飞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往后林敛熙必然要万分谨慎才有可能躲过一劫。

但要是拿走葛勤佩剑的是什么“名门正派”,那便不用担心了。

顾知攘救了林敛熙,殷寻醉不好轻易怀疑他,故此接着他的话问道:“你为何出现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