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进地铁,孙仲愚说要送她回家,她拒绝,将自己扔进地铁拥挤的人群,不断地撞到别人,不断地被别人撞,似乎这样就可以将所有的烦恼撞走。站在站台上,看列车带着一股强风夹着黑暗轨道里的操湿气味,快速驶来,车门打开,挤进去,车门关上,她靠着车门,面无表情地发呆。
“林宁——”
“可是已经做了,”舞步忽然加快,让还不习惯高跟鞋的林宁脚步一个趔趄,然而托着她腰的手却又不让她有跌倒的危险“有的事注定无可奈何,比如说我是你的上司,所以,安心点跳舞。”
“里面本来就是一堆布片。”
水杯被重重地放回桌上,溅出几滴水,不是故意,而是忽然承受不住水杯的重量。
“还不知道,快走吧。”
“怎么了?是不是我太重压伤你了?”没有忽略他的表情,急忙拉过他的手臂检视,却发现他的眉更重地皱起来。完了,扭伤了,都怪自己太重,而聂修又太过瘦弱,这么高接住她,不受伤才怪。她心里一急,拉着他便往外走“走,我们去看医生。”
“你…偷听我唱歌。”她这才意识到,脸涨得通红。
“不是啦。”
“是啊,是生病了。”
“这…这怎么可能?”林宁有点不敢相信地又看了一遍信,又在自己的姓名处确认了好几遍。对,没看错啊,可是这也太离谱了“一定是人事部弄错了,我去问清楚。”说着便真的往办公室外走。
“王老,有话好好说嘛!干吗发这么大火,你可是有高血压的,气坏了身子可不好。”一个声音,清清亮亮的,在这时插进来,而那个声音似乎有很强的威慑力,周围一下子静下来。
天台。
“我等着!”真的只是工作而已,这女孩是不是搞错对象了?要找的人是政铭公司,找他?他是受聘而来,打赢官司,收到钱,如此而已。
林宁摇摇头“他呢?”她问,声音冷冷的。
“还在里面。”没有再多言,林宁直接往法庭里面走去,那气势居然有些毅然决然。
孙仲愚没有拉住她,看着她走进去,好久,叹了口气,也跟了进去。法庭里,聂修仰坐在座位上发呆,单若紫正整理着文件,看到林宁冲进来,两个人都一愣,聂修则站起身。
第一次看到林宁这样的表情,愤怒到不顾一切的,聂修却并不吃惊,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你…你…”一连说了好几个“你”因为太气愤太激动,林宁反而发不出声音。
“有什么事?”冷漠的口气好像完全不认识眼前的林宁,而单若紫也下意识地走到聂修的身后,示威似的冲她笑。
好陌生的两个人,好陌生的表情,让林宁有些喘不过气“你,你是聂修?”
“不然呢?”好像她问了个极可笑的问题。
她用力地喘口气“那你还记得一年多前,a区66户状告政铭公司的案子吗?”
聂修眼光闪了闪,点点头“记得?”
记得?林宁的心猛地一缩,停顿很久“那个人,是你吗?”她问得极慢,一字一句,就像在生与死之间做着抉择。
然而,聂修却答得很快:“是。”没有任何犹豫,一只手扶住身后单若紫的肩。
林宁人猛地向后退了一步“为什么?”空洞的眼瞪着他,脸上的表情绝望多于不信,指责多于愤怒“为什么是你,为什么要这样欺骗我?”
聂修不言,看着她。
“你早知道我是谁吗?在天台上第一次见到我,就知道我是谁?”人走上一步,像在指责,其实却是想抓住心中惟一的一点希望。
然而,聂修点头“一开始就知道。”
“啪”一声,一手挥下,聂修苍白的脸上已多了个掌印,被欺骗的愤怒让她失了理智,平时连他咳嗽也会心痛的人啊,现在却狠狠地打了他一吧掌,她看着自己的手,忽然大哭,颓然地倒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啊?”林宁像疯了一样。
聂修面无表情,看着她哭,整个人几乎都靠在单若紫身上,手抓着胸口。
“我们走吧,若紫。”他轻轻地说,转过身去,背对着林宁。
“好啊。”单若紫笑,扶着聂修往外走。
只剩下林宁和身后始终不发一语的孙仲愚。
他看了林宁很久,等她哭声渐渐轻下来,才叹了口气,走上去扶住她“我送你回家。”
自始至终,他是个局外人,他到现在才明白,林宁笑不是因为他,当然像现在这么伤心更不是因为他,只能在事后无奈地说:我送你回家。舞会上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他第一次感到无力,却又完全无可奈何。
孙仲愚你会是最后的胜者吗?他忽然毫无信心,轻轻拥住哭泣的林宁,脸上尽是苦涩的笑,也许等一切结束,他还有希望。
“我要辞职。”一大早,林宁冲进孙仲愚办公室,就是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辞职?”举到唇边的咖啡杯顿住,放下,孙仲愚看着面前一脸坚决的林宁“为什么?”
“想回家乡去,离开这里。”
“那也用不着辞职,我可以给你假期。”
“我不要假期,只想离开这里。”
“因为聂修?”
她轻轻咬住唇,不否认“是。”
“我不同意,”孙仲愚马上摆手“我只同意给你假期。”
“随便你,反正我决定走了。”她口气强硬得根本不顾他的阻拦。
“难道你就不怕我扣你的工资,扣住你的所有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