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自成神情已经彻底阴郁了,他沉默了许久,突然爆发一般地高声道:“秋势子的岁怂,俺们不管打生打死,好歹都是汉人争天下,岁怂滴崇祯居然当了汉奸!”

明军在承受着十分有限的伤亡下,逐渐开始摆脱对顺军的恐惧,特别是在朱慈烺赐下大量银子的情况下,许多明军士兵都对此产生了一种期待,他们甚至会像数银子一样,开始数着城下的脑袋。

在打完几轮以后,汤若望逐渐掌握了大顺军炮击的习惯和水平,他不慌不忙地用中文下达了一个又一个命令,调整火炮的射击角度和位置,很快在下一轮的攻击中,一颗实心弹从炮口中高高飞起,然后十分精准地落在了闯军火炮阵地中。

杜勋神色丝毫未变,当下便问道:“皇爷既然已经胜券在握,为何又来告知咱?这实在是多此一举。”

李自成微微皱了下眉头,他沉声道:“平则门不是只死了三百人吗?难道有什么别的变化不成?”

朱慈烺神情淡淡地望着杜勋,语气也是淡淡的,却给杜勋带来了极大的心理压力。

朱慈烺笑了笑,他站在城楼上,望着下方的闯军营寨低声道:“五千万两动人心啊!如果我藏着掖着谁也不告诉,那么这个钱就失去了他本来的作用。”

真要有了这么一笔钱,朕将来到了南京也能重整河山!

很快,到了夕阳斜照之时,白广恩率领的数百人从平则门上撤退了下来,朝着本阵的方向逃跑,城墙上明军自然不愿意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火铳、火炮齐声作响——朱慈烺为了保障守城物资,还专门让顺天府通过招募的壮丁们,将大量准备好的物资运送上去。

新乐侯刘文炳率领一百多名家丁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神情中带着些许焦急之色,十分诚恳地望着朱慈烺。

吴襄连忙高声大喝道,却是带起了众人一阵欢呼,其实只有一旁的朱慈烺心里明白,他点燃的那发弹丸其实是偏离的,真正命中的是另外两门大炮不过眼下这些并不重要,朱慈烺必须要坚决承认这炮就是他打的!

又是一阵脚步声传来,伴随着噗嗤的声音,锦衣卫们似乎将四合院当成了战场一般,同对方的密探们展开了厮杀。

“刚刚岳丈大人说得话你也听见了,咱们要是想走,迟早都能走得只是眼下咱们还不能急着走。”朱慈烺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你的意思是,崇祯已经跑了?”

李自成轻描淡写地说道,他望向昌平城上面飘扬的大明旗帜,心头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快感。

自从明嘉靖年开始,京城城防得到了大规模修建,此时京师外城九门基本全部弯弓,而且在外门设立了箭楼,月牙城也建起了城楼。各门外立牌楼,城四端设立角楼。此外在城外加深了城壕,还用砖石衬砌两壁,九门之上还有大量红夷大炮。

“如果你们都害怕,都不愿意打,那么等到那些人冲进城里以后,我会死,你们也会死,而且死得很不值得,至少我还可以给你们发银子,给你们江南的土地——你们好好想想,就算是做生意,这笔买卖难道不划算吗?”

在大军纷纷汇聚之时,吴襄、吴三辅、张世泽、李国祯等人也纷纷赶到,向前来的太子朱慈烺行礼。

没错,朱慈烺为了确保吴三桂能够归心,不光掏出三百万两银子补发军饷,还专门亲手给吴三桂写了一封密信,在这封信件当中,朱慈烺自然给吴三桂好好画了个饼。

旁边那名四十多岁左右的中年文士却是笑了笑,道:“王上乃顺天应命之人,合该终结乱世,还天下一个太平,将来也是天下万民之福。”

吴襄脸上升腾起一丝异样,他低声道:“三桂已经三月十三同辽东巡抚黎玉田整顿兵马出关,他们刚刚过了昌黎,马上就要抵达滦州”

“启禀千岁,眼下臣已经将京营各营进行了整顿,眼下实际上共有兵士二千四百七十余人,鸟嘴铳八百余杆,长矛三千余杆,刀剑四百柄,弓三百只,箭一万只,棉甲一千二百副,铁甲三百副,纸甲则只有一百多副,藤牌三百余面,火药两万斤”

朱慈烺的面色瞬间从面无表情变得万分痛苦,他甚至一边流着眼泪一边接过李继周手中的遗书,道:“周国丈怎会如此?李继周,我不是告诉你要客客气气地对待国丈吗?他死了,我如何同母后交代?”

他就是在光明正大地惩处国贼!

“谁说的这句话?你可曾记得?”

三月十二,在朱慈烺和王承恩的不懈努力下,南迁队伍终于成行,上千名锦衣卫侍卫簇拥着崇祯皇帝和周皇后等一并后宫妃嫔及皇室子孙,携带着数百辆大车要赶往天津镇,浩浩荡荡的队伍却是引起京城内外一片沸腾。

王承恩眼中带着些许热泪,朝着朱慈烺认真地行了礼,便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立马转身去做准备了。

而那名相貌英俊的青年男子则是当今乐安公主的驸马巩永固,此人相貌虽然像一名文弱书生,可是浑身上下却透着一股子英气——根据朱慈烺的了解,此人的确是一个对大明朝非常忠勇的的臣子。

朱慈烺声音淡淡的,他眯着眼睛望着远方,似乎正在琢磨着什么。

李邦华微微沉吟道:“千岁所言自然是符合实情的,只是我大明如今已经征集了三饷,百姓苦不堪言,甚至许多人开始作乱,只怕这钱是征不上来”

朱慈烺心中一动,他大概明白了周皇后为什么将他叫过来——想来也有袁贵妃的原因,她担心一旦南迁之后,到时候她们的处境可能会有变化,因此想要来打探下消息。

朱慈烺却是变得有些小心翼翼起来,偷偷瞥了一眼崇祯的脸色,才低声道:“父皇,眼下南迁之事虽然议定,可此事却似乎无人牵头啊”

朱慈烺脸丝毫不红地说完了一大堆吹捧之词,他目光中透出几分真挚的味道,似乎已经遇到了非她不娶的真爱一般,让吴襄不由得大为宽慰,他甚至都打算多给太子一些帮助,比如家丁什么的多给上几个。

等到殿内只剩下朱慈烺和吴襄二人之后,吴襄才慢条斯理地说道:“说起这练兵之事,犬子所说倒也不是毫无道理,寻常百姓纵使有胆色上得战场,可是敌军只需擂鼓冲阵,这阵型也就不成阵型,犹如沙土一般崩溃瓦解,济不得事。”

年轻人似乎有些紧张,他低声道:“回千岁爷,小人,小人叫薛石头,原本是河南府人士,后来带着老母一路逃亡到了京城,小人定当竭尽全力为千岁爷效命。”

朱慈烺却是抬头望向了另一边的李继周,道:“李继周,把东宫的所有银子都交给张将军”

“哼!太祖陛下陵寝正在南京,如何见不到?”

朱慈烺一直在看着下面人的反应,实际上他早已经看过李建泰的那封奏折了,知道上面的大概意思,如今他希望能够通过看下面群臣的反应,来看一看还有哪些人是支持迁都,哪些人是反对迁都的到时候他跑路的时候,也就知道该带哪些人走了。

原因很简单,正因为皇帝在京师,南方才会源源不断地将粮食和银钱运往北方,才能养活辽东集团这个畸形的怪物,才有吴家继承下来的辽东基业,如果跟着皇帝去了南边,那么辽东集团自然是烟消云散,到时候吴三桂手里的兵还会不会听话,就是另外一个问题。

“若是能够让吴三桂尽快率兵入卫京城,为了我大明的江山生死存续,孤舍去一身荣辱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