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邢朗是在替他解围,但是魏恒不想领情。明明是王前程出手在前,什么叫‘不至于跟他过不去’?

勘查组的警员们在现场拍照,取证。然而魏恒看到从坑里抬到地面的几具尸体时,已经预感到勘查组的采证是一场无用功。尸体早已不‘新鲜’,当初埋尸的踪迹早已被时光泯灭,被丢在了随之逝去的历史遗迹中。

“我说,你太紧张了!”

陆明宇顿了顿,眉头拧的更紧:“不过凶手具有反侦察能力,他既然能在现场不留下蛛丝马迹,那么在监控录像中找到他的可能性也很低,目前只能寄希望于走访案发时间段周边人员。”

终于,她看到五楼一扇大敞的房门内透出白炽灯的光芒。在看到光的同时,她松了一口气,低跟皮鞋踩在台阶上奔向光源。

“唐阿姨来了。”

不能继续装糊涂,也不能说自己不知道。论起来,他在银江读书的时候正是这位刑侦队长在银江闹的最凶的时候。

或许吧,邢朗是出于好意。但是魏恒大半夜被吵醒就为了回答邻居一句是否吃过药,这让他心里很窝火,但是又不能发作,不然显得自己不知好歹。于是魏恒保持冷静说了句:“吃了,谢谢。”然后挂断电话,关机,把手机塞到了枕头底下。

邢朗看着他:“听过枪声?”

魏恒能忍住不向他求饶,但忍不住生理性的干咳。

打电话的人肯定是这桩案件的知情人,至少这个认识徐红山,并和徐红山结仇,所以才会放言要杀了徐红山。邢朗想起刚才出发的时候,魏恒告诉他,徐红山已经中风瘫痪,自己一个人不能生存,所以徐红山依附着徐苏苏和刘淑萍生活,而徐苏苏和刘淑萍都被警局滞留,徐红山一定寸步难行。此时此刻,徐红山很有可能还在那间阴暗的杂物间里。

邢朗看着‘天真’的魏恒,很想告诉他,你的任务不是‘济世救人’而是‘安静为人’。

说起徐红山,韩语皱了皱眉头,神色间浮现不加掩饰的轻蔑和厌恶,道:“你们问我也没用,我也不知道苏苏的爸爸去哪儿了。”

跟王副队一比,魏恒顿时觉得邢朗真是太可爱了。

邢朗好像长着千里眼,一眼洞穿了他的谎话,也不拆穿,只懒懒道:“那就算了,本来想让你帮我捎件衣服,待会儿我自己回去拿吧……哎哟哟,胳膊抬不起来。”

魏恒看着空无一物的卫生间,不禁觉得有些奇怪。

邢朗拿起步话机叫了几个人的名字:“没念到名字的人全都回停车场集合,快快快!”

“她说当时她都待在家里,但是没有人可以证明。”

“怎么样?”

几秒钟后,她掉了一滴眼泪。

他看着魏恒,却是在勘查组的刑警发问。

魏恒停了停,又问:“芜津灭门案,没有一点线索吗?”

司机想了想:“也就……也就半个多月前吧。”

沈青岚抿着唇极淡的笑了笑:“你没去过那地方吧?”

“呦,你怎么买个哑巴鹦鹉啊?”

“嗯。”

“那也应该有朋友和同事。”

秦放忙道:“没关系没关系。”

魏恒撒开塑料袋口,看着邢朗问:“你认为这里不是第一现场?”

“……我们见过?”

来人是一个留着干练短发的漂亮女人,她走路的声响很轻,直到一把伞罩在头顶,魏恒才察觉到这个女人站在了自己旁边。

警察看了一眼他线条冷峻的侧脸,第二次按了上楼建,等电梯门开了,和他并肩走进去,道:“大型国企矿物集团旭日钢铁上个礼拜宣布破产,几万名工人失业。这几天工人们不断闹事,不光在市委闹,都闹到省委了。个别激进分子还打砸了集团领导人的车,今天这个死者郭建民,就是破产小组的领导。像这种国有企业,不出事还好,一出事儿,那可是一窝端,到处都是拖泥带水的连带责任,谁都跑不了。检察院提起公诉,把几个直接领导人查了个底儿掉,其中情况最严重的就是这个郭建民,据说至少贪污了……”

察觉到男孩儿不愿与任何人接触,所以魏恒有意落后他两步,听到楼上响起开门声时才继续上楼。

这栋楼有门牌号,虽然老旧,但是还可认得出字迹,分别是301和302。301房门上贴着一个囍字,结合刚才楼道里还有一些色彩斑斓的纸片,这一户要么是嫁女儿的老夫妻,要么是一对年轻的新婚夫妻。魏恒敲了敲门,无人应,今天是工作日,想必301的住户正在上班。

于是魏恒又敲响了302号房,率先回应他的是一声狗叫,随后门被打开一半,刚才那个一身黑的男孩儿站在门口,警惕的看着魏恒:“有事吗?”

魏恒忽然想起徐天良不在,而他没有证件,再者这个男孩儿戒备心如此之重。倘若他拿不出证件,男孩儿多半不会配合他问话的。

魏恒边在口袋里摸索,边道:“我是警察,301的人还没回来吗?”

听到‘警察’两个字,男孩儿脸上的肌肉顿时绷紧,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加苍白。

他匆匆说了句‘没有’,随后作势要关门。

魏恒连忙伸手按在门上阻止他关门,尽量露出一个毫无攻击力的微笑,道:“我想问你一些关于301住户的问题,可以进去聊聊吗?”

男孩儿低垂着眼睛,紧皱着眉毛,十分不情愿的把门打开:“那你进来吧。”

魏恒看的出,他同意让自己进去,并不是信任自己,而是因为自己刚才自爆的警察身份。

很明显,眼前这个男孩儿畏惧警察,畏惧警察背后的执法机关。

一进门,魏恒就闻到一股浓重的药味,是中药和西药混合而成的浓郁而刺鼻的味道。这种味道闻多了很容易感到胸口憋闷,头晕恶心。但是如此长期生活其中,已经习惯了的话,就另当别论了。

男孩儿显然是已经习惯了这种味道,走到小小的客厅里收拾布艺沙发上散落的衣物,问道:“你想问我什么?”

房子是老户型,很小的两室一厅,客厅对面是两间卧室,进门左手边就是卫生间,和客厅连通的是一间小小的厨房。家具都很老旧,目测已经使用了超过五年以上。

“你先说一说,对301住户的印象。”

魏恒在他收拾出来的沙发一角坐下,不甚熟练的从他嘴里套话。

男孩儿把脏衣服都放进卫生间门口的竹筐里,然后走到沙发前的矮桌边收拾桌子上的一大摞书本,用他毫无生气,低缓嘶哑的嗓音说:“没什么印象,半个月前他们才结婚搬过来。”

魏恒看到一本印着‘机械电子工程’的书本,扉页写着一个名字——张东晨。

张东晨也察觉到他在看着桌子上的书本,于是加快动作把书本摞起来放在桌角,然后走向厨房:“我连他们的名字都不知道,不了解他们的任何情况。”

这句话,相当于逐客令了。

魏恒佯装不觉,看着他站在厨房忙碌的背影道:“我在这里等一会儿,可以吗?”

“……可以。”

此时那条叫小虎的黄狗从一间房门虚掩的卧室里跑出来,嘴里咬着一个棒球。

小虎停在魏恒身前,口水滴答的棒球吐在地上,还用鼻子往前拱了拱,然后吐着舌头,双眼发亮的看着魏恒。

魏恒露出些许笑意,试探性的摸了摸黄狗的头,问道:“你自己一个人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