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前五国合纵,结果如何?列国各怀异心,便如同一盘散沙。”

等到卫兵终于搜寻到山洞里的芈泽和赵政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辰时了。回了离宫,芈泽交代完殷佩等赵政苏醒就立即叫自己起来,便倒头沉沉睡去。

她从腰间布袋中取出匕首,就近砍了几杆树枝,削切去旁枝末梢,又从衣袍下摆处撕下几缕布带,就将赵政的手固定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注1】指秦庄襄王子楚。

秦楚关系早就大不如前,自两年前父王任纵约长,合纵五国拒秦失败后,两国更是势同水火。

这覃越原是她在楚国时于雪地救起的一名少年,病愈之后就留在楚宫之中做了个侍卫。为人寡言少语,与侍女嘉卉情投意合,又随她一道来到秦国,如今重操旧业,负责驻守芈泽所住的流华殿。

芈泽微微抬头去看赵政表情,只见他眉头一挑,从她手中接过匕首,又将匕首从鞘中拔出,拿在手中把玩,倒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只要努力过,便没什么可遗憾的。”

芈泽对着铜镜中抚了抚衣上褶皱,“就你最机灵!也罢,今日许你半日假。听说覃越此次也在随行之列,你与他见上一面也是好的。”

“多谢公主!”嘉卉闻言便如箭冲了出去,还撞到了从门口进来的殷佩。

“这丫头,总是这般冒失!”殷佩看着嘉卉的背影摇摇头,又拿起一把玉梳为芈泽盘发。

殷佩将头发分股拧盘,以一只桃木簪子固于她头顶,问道:“公主今日可遇上了什么好事?”

“怎么今日一个个的都这么问?”芈泽取了些自制唇脂抹于嘴上,对着铜镜左看右看,“莫非我这脸上竟写了一个喜字?听闻能成大事者皆喜怒不形于色,从今日开始,我也要学着不动声色!”

“以前公主虽然也笑,但总觉得缺了些什么。”殷佩为她轻扫娥眉,又将脸贴近芈泽,对着铜镜道:“如今见着公主的笑,奴婢方知公主真心笑起来更为好看。”

芈泽在镜中与她相视一笑。

这个陪伴了自己十九年的乳母,也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却是个极为稳重的。她总是如此温和慈善,淡雅得就像生于幽谷中的兰花。

她侧头望向殷佩,真诚道:“我还要谢过乳母。先前那些日子,多谢你开解我。”

那段被幽禁的日子。

那段她生命里暗无天日最为煎熬的日子。

整日躲在角落,为父王的怯懦而忧愤,为连累母兄受难而内疚的日子。

“公主还是用一些吧。”殷佩为她端来饭菜,跪于她面前,劝道:“切莫为了与大王置气,伤了自己的身体。”

“这些日子,我细细想来,自己当日那番指责父王卖女求荣,将我嫁给秦王换取楚国一时之安的话,着实是说重了些。”芈泽将头撇过,叹气道:“我早该明白的,自古贤君昏君皆少见,而平庸之才居多。若换了他人,也不见得比父王做得更好。”

殷佩便问道:“公主既然想开了,又为何依旧郁郁寡欢?”

芈泽自嘲一笑道:“我是气我自己自视甚高,目空一切,以为读过几册书,便要比别人多些见识。可天数已定,岂是我一人能左右的?”

她仗着前世所学,自以为可以轻易扭转时局,直到妄想被现实击了个粉碎。

殷佩侧头望天,叹道:“说起天数,奴婢听闻卜尹甘融预言近日将有彗星降世,天下恐又起祸患,不知又有多少百姓要受苦!”

见芈泽神色不安,又安慰道:“公主莫急,此路不通,兴许、兴许还有别的法子。公主为楚国忧心至此,必能感动东皇太一【注1】,佑我大楚。”

“乳母还是没有明白……”芈泽苦笑道:“哪有什么别的法子?”说着她眼神却渐渐聚焦,口中喃喃,又抓住殷佩的手,大喊道:“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先前竟是这样傻……”

“公主明白什么了?”殷佩见着芈泽有些欣喜若狂的样子,有些不解。

“拿饭来,今日我要多吃一碗!”芈泽摸了摸空瘪的肚子,笑得开心。

作者有话要说:【注1】东皇太一,远古神祇,乃《九歌》所表现楚地神话体系中的最高神。

第6章第六夜

咸阳城西,壅城以东,有一处水草丰美,奇珍异兽遍地走的好去处,名曰岐山,是历代秦王围猎之地。秋日里天空明丽澄澈,漫山枫叶鲜红似火。清风拂过,松林摇曳,几颗松果落入地下。一只圆鼓鼓的贪嘴松鼠跳上前,抱了那松塔就跑。

围猎场前,众官吏列队而立,静候大王与王后到来。只是等了许久也没有见到二人踪影,场上的人便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你们听说没?相邦大人近日将所编之书悬挂于咸阳城门之上,声称如有人能改动一字,即赏千金。”说话的是一名中年男子,他身着一件青灰色官袍,因长久穿着,又经多次洗濯,不仅袖口磨蚀,连颜色也要比他人的淡上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