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萱听了便笑道:“大姐姐,以后要是方便,能不能也带我进?”

外间似乎有人在磨墨,听见这声,墨条磨砚的声音明显滞。云雅因为发恼也没在意,拿起象牙梳就往君宜头上重重梳。君宜半闭着眸,“看来王妃昨夜睡得很好,这么有力气。”

她又管不了他,他想陪人去难道她还能拦着么?不过这么快就想让人取而代之,云雅心中仍是不快,端起手边茶盏轻轻啜着,像是陶醉于茶之甘味而忽视了人家的意有所指。君宜也像是不解风情,“这时候城郊片野地,没什么好看的。而且那里风冷,唐姑娘这么娇弱,要是得了风寒倒是不好。”

“大木头?”云雅疑惑。

君宜放下筷,“过来吧。”

“我也是这个意思。”

“去我娘那里。云萱这里也收拾得差不了,你看着没事,早些去歇着吧。”

“啪”的声,老太太放下茶盏,不悦道:“这是什么话?在我这儿争风吃醋的!”二夫人垂下了头,声音里却是委屈,“我也不敢吵着老太太,不过是有冤无处诉,只好到老太太这里来说个明白。”老夫人原是不喜她的,歌姬出身,人又生的妖娆,嘴上是来得,哄得宝贝儿子不分南北东西。只是后来生了对儿女,为燕家带来了惟的男孙,又兼嘴上也比从前小心,这才渐渐地转了心意。这时偏首见个委屈;个苦着脸,暗自摇摇头道:“难得大丫头的事落定了,你又要到我这里诉苦情,叫我怎么帮你?”

“王……王妃?”继棠的眼珠子都快掉了下来。

“那当然,等以后我们同唐家结成了亲家,巴结奉承的人着呢,到时候挑个好的还不容易?”

“她嫁过去又能怎样?还不是个妾!”

燕夫人长久的注视令云雅为不安。母亲是这个世上最为了解自己的,定是看出自己有了太不同,只是她又能如何解释呢?如果她再像从前样消极为人,不主动不争取,随波逐流,那么将来的下场必就是前世的云嫣,任人蹂躏……“娘,让弯弯进来吧,我听会就睡了。”“好。”燕夫人又次试了试她额头温度,抚了抚她的脸后缓缓出去。没久,窦弯儿溜烟地蹿了进来,“小姐,路上你又不肯说,到底王爷答应了没有?”

“满荷园……”云雅低低重复。

“嗯。”

“对你大约是有好处,对我……”仲宁目光转,幽幽道,“也没什么好处。”

总管拉下脸道:“此时彼时。不错,当初侯爷是得你们燕家相助,只是今非昔比,如今与我们侯府毗邻而居的是荣老国公的府邸;出门见的都是当今权贵,报得响名儿的人。我们二公子了不得,曾是当今天子的伴读,如今也是刻也离不开。燕老爷,做人贵有自知之明,要是再纠缠不休,到时怕是人财两空。”

那人看了会,忽然迅速地将荷包置于怀内。云雅急呼,“嗳,你……”

“好,你也……也早些休息。”

“祖母还是从前的规矩,情愿看着算有富余也不愿让人吃了。我不管,我饿了,你吃不吃?”

孙嬷嬷急着握住她的嘴,看她还要说伸手就想打。云雅急忙回身止住,“嬷嬷别打!弯弯如今个人伺候我们姐妹三人还有熙斐是够累的。这样吧,”她的目光落在窦弯儿身上。“你把结子拿过来,晚上我同你起打。”

已逃出屋外的仲宁在窗下,随手披上件递上来的夹纱袍,“桌上那对绿波瓶抢出来了没有?”那女子裹着被,倚在他怀里道:“还有墙上那幅《双艳图》,是我去岁生辰时,二爷送我的呢。”仲宁搂得她紧了些,“这有什么打紧?到时候我再送你幅就是。”女子娇声不依,“再有也不是原来那幅了,我就想要原来那幅。”“好好,”仲宁瞥了眼刚抢出的绿波瓶,又道:“听见了没有?还有那幅画。”

云嫣心头跳,原先不愿落在那处的眼光这时就定在了云雅的脸上。她不会醒的,不会!她没了鼻息,再不会活过来!毅然转身,正想出门,房梁上忽然传出几声响动,极像是云雅平日的脚步声,带着裙裾的悉索,轻轻细细。云萱紧挽住三夫人的手,“娘,是什么声音?”三夫人抬头,余人也都抬起了头。窦弯儿大胆地拿过烛火往上照,暗沉沉的,空无物……

窦弯儿得意道:“这两个我也知道,是皇上特指给王爷用的。”

云雅无语,她还不如不知道呢!

晚间,云雅遣人去问过了才步入书房。君宜似乎刚回来不久,正解了腰带上的零碎,见了她来便是扬手让人退出,“你来的正好。”

云雅上前为他宽衣。

君宜满意道:“王妃,你聪明了点。”

“妾身再聪明也没有王爷聪明呀。”云雅为他解开外头大衣裳,脸上似笑非笑。

君宜下攥住她的手,“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妾身没有什么意思,妾身自觉蠢笨,是特来问王爷件事的。”

君宜盯了她眼,松开手道:“什么事?”

“江麟候府就要与我们燕家结亲了,王爷看送什么东西好呢?”

君宜微眯双眸,“从前不是有例么?你按着送就是。”

“可是妾身不知道侯府在王爷心中的分量,若是送的礼轻了,王爷不喜欢;若是送的礼重了,王爷恐怕不喜欢。”

“所以你就来探听下,个唐语娆外加江麟候在我心里究竟有重要?”

“妾身不敢,妾身只是就事论事。”

“好个就事论事!”君宜走近,直视着毫不示弱的云雅,“那我就实话告诉你句,送的礼太重,唐仲宁只会以为我在讥笑他,你的妹妹怕也是如是作想;送的礼太轻,他们又会以为有意轻视,所以对报喜银瓶已足够打发了他们。”

云雅没想到他会这样痛快,微微愕后福福身,“知道了,妾身告退。”

她回头要走,君宜忽然又叫住了她,“你没有别的事了?”

“没有。”云雅抬眸探询,“王爷有什么事?”

君宜坐到床边,半倚着床架,“你这个时候来,会没有别的事?”

她能有什么别的事?白天找不见他,不是只有晚上么?君宜拉开了被。云雅忽然明白了他在指什么,脸上红扭头就走,“没有。王爷早些安寝,妾身回去了。”

“回来!”君宜这声不早不晚正踩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