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艺术创造力辉煌鼎盛的年代。那时候,在欧洲的艺术中心巴黎,艺术家们更像一群波西米亚人,他们是一群堕落天使,既放荡又纯真,既快乐又痛苦,他们用生命挥霍尽一切激|情。亨利是一个,宁也是其中之一。

藤野少女不依不饶地凑上去,“这年头忧郁少年不吃香了呀,凤少年,就算你把悲伤逆流成河,淹了这机舱,这时候你小姑姑也不会回头看你一眼,花四小姐就是个十足十的赌徒啊赌徒!”还是个牌品极差牌技极烂的赌徒。藤野少女默默地在心里面加了一句。

沉默只是很短的一段时间,忍足侑士忽然一笑,站起来,“说的也是,时间的确不早了。”回过身对花迟迟道,“记得擦药酒,不然疼死活该!”

这话一出,浅川透的脸更白了,眼里闪过类似委屈、忧伤、苦涩等东西,而花四小姐身边,三双眼睛忽然都炯炯地写着“j情”两字。

花四小姐挑挑眉,没说话,凤狗狗就很有骨气地气呼呼地离开了包厢。

这个花四小姐真的蛮有意思咧——西门少爷来劲了,身子都向前倾了,忽视另外三只虎视眈眈的目光,更靠近花四小姐,看见她恹恹的神情,湿湿的眸子,还有微红的鼻头,真是意外的可爱啊——

凤长太郎转头,看见西门不知何时带着玩世不恭的笑站在自己身边,点点头,“西门学长。”

原本,吃完河豚全宴回来的花四小姐心情还不错,勾着门钥匙,哼着小曲儿走上楼,然后,发现自己公寓门前等着少年,柔软的银白短发,蹲在地上百无聊懒地画圈圈,脚边是一个鼓鼓的旅行包。晕黄的壁灯灯光照在少年身上,真像某种大型犬科动物。

老天就这么爱玩她!

花时迁镇定了下自己的情绪,缓缓地开口,“大哥,我不能答应,这个风险太大了!”

花时陵笑,“做生意哪有不冒风险的,你以为这么个花家是怎么来的?”

“可是你现在在拿整个花家在赌?只为了满足你的一时私欲!”花时迁愤怒地指控,胸腔起伏,看着花时陵那张完美的脸,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曾经,他也崇拜过他这个神话般的大哥,他的身上有一种类似于宗教般的蛊惑力量,可,越到后来,他越感觉到花时陵这个人的危险。迟迟说花时陵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这并不是什么埋怨。花时陵这个人真真正正地阐释了什么叫“游戏精神”,他不在乎花家,不在乎自己的命,不在乎整个世界,只要他心血来潮,所有的一切都能成为他的游戏。

“大哥,难道现在的花家还不能满足你吗?”

花时陵静静地注视着自己的弟弟,脸上带着动人的微笑,“时迁,当一个女人说不要的时候通常是半推半就,当一个男人说够了的时候,真实情况却是远远不够——”他漂亮修长的手指指向自己的心脏,“时迁,永远不要小看一个男人的野心,不然,你摸摸自己的心,告诉我你心底里真实的想法?”

他的声音永远低沉轻缓,却总有引领人心的力量,花时迁的脸白了白,“可,还有小四,你总该为她想想。”

花时陵点点头,似乎十分赞同,“迟迟是我的妹妹,我当然会为她着想。”

花时迁开口,“那也是我的妹妹。”

花时陵笑了,眼神却在一瞬间犀利无比,盯住花时迁的眼睛,“你知道就好,别做让她伤心的事。”

花时迁忽然有点惨然,“……能让她伤心的人只有你……”

正在这时传来不轻不重很有节制的敲门声——

“陵少,飞机已经准备好了。”是花时陵的私人助理木村的声音。

“知道了。”花时陵一边说一边站起来,拍拍花时迁的肩,“接下来的事就都交给你了。”

花时迁紧跟他走出去,“你不见见小四吗?”

花时陵一边带着黑色皮革手套,一边脚步不停,“不了。”

花宅前面的停着一架直升机,螺旋桨带起狂风,伴随巨大的声音——

花时陵刚走出花宅,就有人立刻上前将黑色的大衣披在他身上,他头也不回地钻进了机舱,紧随其后的是他一直带在身边的木村——舱门关闭,飞机起飞,很快就消失在花宅上空。

英德和冰帝的交流会持续了整整一周,作为交流会的重点项目——友谊赛——自然受到了两个学校学生的重点关注,网球、西洋剑、围棋、音乐、骑术,五项比赛两个学校各有胜负,而作为两校历史最悠久的马球比赛则是重中之重,受到了一致的关注。

比赛那天,阳光灿烂,每个人的心都如这阳光般明媚飞扬。

英德马球场边,两个学校的学生壁垒分明,迹部景吾、道明寺司这两个学校的领头羊各自在东西两面支了座豪华太阳伞,下面布置餐桌,饮料、水果、甜点,两个人一色高傲无比地翘着二郎腿,隔着整个马球场,如帝王般巡视各自的领土。

十七八岁的少年,白杨一样挺秀,穿华丽挺括的马球服,骑在高高的马上,眼神骄傲,神采飞扬,青春汗水与荷尔蒙齐飞,真真养眼得紧。

花四来得比较晚,闲逛了一圈儿,到处都是黑压压的人头,于是想打退堂鼓了,就听见有人叫她——

“迟迟——”

转头居然看见忍足侑士那个残障人士,翘着他那条破腿,慵懒的微笑,身残志坚地发挥他风流不羁的狼性。

花四扯了扯嘴角,目光一滑就落到了一边的迹部景吾身上——

外界对这个迹部财阀的继承人有着诸多的评价:什么华丽悱恻,清贵高洁,什么沉稳睿智,智慧渊深——也许,这些都对,但花四小姐在见到他的第一眼所有的感觉都汇聚成一个词:销魂。

这并不单单指他的外貌,更包含着一种气度,一种性情,华丽、俊美、冷漠、危险、骄傲、优雅、沉稳、决断……各种性情气质在他身上都提炼得炉火纯青——你看他随意地翘着二郎腿,手枕在桌沿上,漂亮的手指懒洋洋摸着眼角的泪痣,半眯双眼,微噙浮笑,眼光矜持而高傲地扫了花迟迟一眼,顿住——

迟迟跟藤野明说这上流社会就那么点大,谁没见过谁,这话并不是谎言,她确实只见过迹部景吾几次,而且还都是在她被花时陵扔到南美前,这算是他们成年后的第一次见面。不过花迟迟对这个迹部景吾的确不算陌生,除却小时候那几次印象深刻的会面,还因为迹部景吾是花时陵在年轻一辈里唯一看得上眼的。

可,你绝对想不到,如今这个沉静从容进退维谷的迹部少爷,曾经也不过是个孤单寂寞却用坏脾气掩盖的小孩。

花迟迟第一次见到迹部景吾在迹部家的一个晚宴上,那是花时陵带她参加的少有的几次宴会之一,宴会很盛大,请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士,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那时候花四小姐在上流社会已经小有名气,无论在哪里都要硬生生拽去一大片目光,但在那次晚宴上,她见到了一个和她不相多让的孩子,那就是迹部家的小少爷——迹部景吾—穿着青色的意大利手工礼服,小小年纪就笑容老成,进退有度,举手投足都是纯贵族式的优雅高傲,真的让人惊艳。

花迟迟清楚地看到了花时陵眼里的赞赏。

但花迟迟再次在花园里见到这个少年老成的孩子时,他的脸上哪还有半点宴会上的从容优雅,小小的人抱腿坐在小池塘边,明明的月光照着晃晃的池水,映着他小小的脸上的那种孤单烦躁,能勾起你心底里最柔软的所在。

见到闯入他领地的花四,立刻像受到侵犯的小豹子,张牙舞爪龇牙咧嘴。

花四小姐吊着眼睛,郁闷地吐槽,“现在的小孩子怎么都这么不可爱!”

然后这话就被来寻她的花时陵听到了,笑着戳戳她的包子脸,“别忘了,你跟他一样大。”

于是花四小姐的脸绿了。

花时陵对着那个有些发愣的迹部小少爷笑得非常得体礼貌,然后牵着花四的手回了宴会厅,和宴会举办人迹部家主告辞离开。

“好久不见,花桑。”迹部景吾的声音永远华丽低沉如大提琴,尾音微微上扬,带一种难言的诱惑。

于是花四小姐也摆出最优雅最动人最假惺惺的微笑,“彼此彼此,迹部君。”

忍足侑士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恍然大悟地一合掌,“原来都认识啊,那正好,待会比赛完一起去喝一杯?”

花四小姐挑挑眉,“好啊,不过你这个残障人士没问题吗?”

忍足无所谓地摆摆手手,“没事没事。”然后将头转向迹部景吾,“迹部你呢?”

迹部景吾抚着泪痣,目光在迟迟身上转了一圈,“无所谓~”

于是三个人坐定,晒太阳,喝咖啡,看比赛,谈谈有用没用话题,不冷不热,期待那种天雷勾动地火的王见王会面场景的花四小姐的后援团,注定要失望了。

不过也有眼睛毒,充分发挥狗仔听风就是雨,于旁枝末节无限延伸的优良品质的好事之徒,从中闻到了那么点不同寻常的平静海面下的暗潮汹涌,那种沉默而克制的眼神,拥有无限歧义想象的简短礼貌用语,被解读成无数个版本。

花四小姐看着球场上冲锋陷阵的少年们,忽然转过头笑得很含蓄很莫测,“怎么,迹部君不上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