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兴科说:\&qut抱去就抱去了呗。你想看电视,他就不想看电视?\&qut

回到家,老伴儿得知结果,忍不住又嘟哝起来。她历数老蜗牛一生中的无数事例,说他办什么事也不如别人,都是抓了麦糠擦腚,落个不利不索。因为老伴儿说的都是事实,老蜗牛实在无力反驳,索性自己惩罚自己,吃饭时坚决不夹那肉了。

老蜗牛说:\&qut他哪天不杀个一头两头的?我后天就去看看。\&qut

邢屠子一边干活,还一边与老蜗牛开玩笑。他问老蜗牛,如今吃饭的时候,老婆还用不用水筲滴漏,弄得老蜗牛立马红了一张老脸。这是老蜗牛广为人知的故事。老蜗牛从小干什么事都慢,吃饭慢,干活也慢,因而得了个绰号\&qut老蜗牛\&qut。他长成大小伙子了,在生产队里干活却顶不了整劳力,别人一天挣十分他只能挣九分。由此带来的后果是,同龄人都成亲了他还是光棍一条。到了三十岁上,他才娶了外村一个寡妇,过门时带了一个六岁的闺女。这女人嫁给老蜗牛后,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男人的慢。就说他吃饭吧,往往是女人与闺女吃完半天了,他还在那里慢吞吞地喝,慢吞吞地嚼。于是,老婆找了个漏水的筲桶挂在院里的树杈上,往里面装上一瓢水,然后告诉老蜗牛:如果筲里的水漏完了他还没吃完,就把他的饭夺去喂猪。女人说到做到,有好几回男人还没吃饱,手里的饭真的去了猪肚子里。老蜗牛被逼无奈,这才改变习惯,一端起饭碗就埋头拼命。至于他在地里干活的慢,女人没有办法整治,因而一辈子也没见多大起色。

老蜗牛:\&qut我买是想买,可你得放给我看看,看它还出人影儿不。\&qut

只有金大头站在那里没哭。他咬着嘴唇在心里说:金路呀金路,我实指望你能成个人物,原来你也是块孬熊哇!

这时金姓人也都站起来,七嘴八舌地叫唤:等等吧!等等吧!

一个叫瓤子的青年愿跟他一块儿去,两人就出门走了。跌跌撞撞走完十里山路,到了与公路交接处,路边忽地站起两个人影。那是又在这里等了一天一夜的大官和小壶。两个青年一见家里来人,说话都带了哭腔,说他们一直在这里瞪眼瞅着来往的客车,可是来来回回几十辆,就是不见金路下来,你说急不急死人!

\&qut不是说坐飞机么?坐飞机还这么慢?\&qut又有人小声嘟哝。

刘二蒜同老婆闺女也往家中走去,他想赶紧看看自己的房子烧了没烧。虽然四表弟说要好好护着,但大火一旦烧起来,四表弟想护也难护。如果真把房子烧了那就完了,因为再重新盖房就要用掉四十块银钱的一半。

女人好半天没说出话来。她知道,大陈庄会武的多,人心齐,围墙高,白天黑夜防范严密,马子奈何不得,早就恨着这儿了。如今,竟是孙美人这一伙要来。孙美人可了不得,一个俊俊俏俏的女人家,却领了几百号人,在这一带的几伙马子中是最厉害的。

不过,今天刘二蒜心里不怵。他笑嘻嘻地问:怎么啦?俺又犯啥错啦?

另一个男人不说话,只把手中的孩子往小娥眼前晃:他婶子你看,这孩子才四个月,她娘一走,还不饿死?

秋天,稀罕两口子决定不再用旧窖,到村西另刨了一个新的。待存进地瓜,头一回去拿时,稀罕又觉得有人捂住他的口鼻。还是拼尽全力才挣扎出来。

在女人的哭声里,稀罕的腿动了一动,胳膊动了一动。而后,那眼就睁开了。

\&qut娘?\&qut

大豁一听立马变了脸色,瞅着爹娘和姐姐咧嘴欲号。他娘哭丧着脸,慌忙拉过媒人小声叽咕了一番。高秀贞果断地一拍手:\&qut告诉她,全告诉她,看这个丫头敢怎样。\&qut她将身子急扭几下,去了捡的屋里。

干着干着,他大声问窖外的新妻:\&qut穗子,你跟黑牛钻没钻过地瓜窖子?\&qut

\&qut还不行,就三千!\&qut

歌声无遮无挡,全数灌进了三个女劳力的耳朵。三个女劳力不好意思紧跟男人,就与他们拉开一段距离。秃羊的老婆居中,穗子、小梗在左右,三人共同把着十几垄花生地。扑哧哧、扑哧哧,三张锄头此抬彼落,结果把更多的春气解放出来了。

穿两条巷子,拐七八个墙角,樊老三指定一扇院门。刘为礼便走上前去,怯怯地拍响了门板。

贵祥报告:一些老人把那盖豪认出来了。你猜是谁?原来是刘大头的儿子刘为礼。

\&qut完啦。\&qut男的说。

\&qut有事。\&qut

镯子一夜叫唤不止,早晨努力了几次也爬不起身。金囤见后果的确严重,便去队里借了五十块钱,去学屋宣布暂时停课,用小车将镯子推到了公社医院。到那里,医生用手摸了摸,用镜子照了照,说是有个零件挪了地方。金囤问什么零件,医生说是椎间盘儿,要住院治疗。金囤便老老实实陪镯子住院。

岭上还不时有人喊他\&qut闲肉\&qut,但已构不成对他的威胁。他忽然现了一个秘密:这些天来,往日在一块儿干活的人们是怎样地伤透了脑筋——又想让孩子在本村安安逸逸学几个字儿,又不愿看到五大三粗的他离开大伙去享清福。洞察到这一点,金囤的优越感就更强了。他心里说:你们白眼馋,你们是想干干不了,你们是粗人,你们是水!这么想着,再看山坡上干活的人们时,他那目光里便带了鄙夷与嘲笑了。

但这样做毕竟优越。三帮孩子离得远,井水不犯河水。金囤捏着书本和粉笔,井边一会儿,河边一会儿,有条不紊。三个年级的课都讲完了,作业布置下了,金囤就坐在中间的空地上抽起烟来。

金囤一惊:\&qut工分咋啦?\&qut

等到不再有来的,金囤让学生们坐好,点了点人数。论性别,男十四,女八个;论年级,一年级十一,二年级六个,三年级四个,四年级一个。读四年级的小子叫大圈,坐在那儿挺突出。金囤拿过他的算术课本一瞅,见上面的数码都是夹着黑点的。他知道数码夹了黑点就挺熊气,一般人制服不了,就对大圈说:\&qut就你自己,没法教。\&qut大圈说:\&qut俺不上徐家沟了,俺一个人害怕。\&qut金囤想了想说:\&qut你再上一遍三年级吧。\&qut大圈便不吭声了。

这话让金囤突然生起气来。他早听说,镯子在娘家不够老实,跟教学的徐世龙骚过一阵。如今还提这话,真不要脸。就说:\&qut想找徐世龙是吧?不说也知道。\&qut

是榔头的。榔头告诉她,因为革命需要,他又新建立了家庭,不能再和她做夫妻了。

男人用被子蒙住头,浑身上下直抖。女人问怎么啦,问了半天,男人才露出脸战兢兢地答:\&qut俺不去!出门一看,狗屎兄弟正在西院里站着……\&qut

一个月后,榔头家的拆了蒙眼布,脸上大变了模样。以后狗屎家的跟她说话,从来不敢瞅那脸,光瞅自己的脚丫子。

狗屎家的从识字班回来,找不见狗屎,就知道是上了东院。她在院里使劲咳嗽一声:\&qut呃哼!\&qut狗屎听见了,就慌忙撇下一盘没下完的棋跑回来。媳妇熊他,嫌他找落后分子,他只是笑。

瓜瓤自告奋勇加入了看守小男孩的行列。他从窗子里看见,那个哭哭啼啼的男孩和吴春花的两个儿子一般大,心里滋生出仇恨,咬牙切齿骂道:杂种羔子,我操死你娘!

吴春花干脆利落地说出两个字来,随即把身子躺平。

不叫他动,也有办法。

老蜗牛明白了,点着头说:\&qut噢,对了,找他们告状。\&qut

当天下午,老蜗牛就去了乡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