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池田和她一边喝茶一边闲谈,说着说着又说到了他的\&qut考岛毛\&qut。他说女儿因为母亲去世,这一段绪很不好,学习成绩大大下降。还说女儿吃饭喜欢挑食,让他十分头疼。高秀燕想,你也不提结婚的事,光说你那考岛毛,实在没有意思。就心不在焉地听,嗯嗯啊啊地应付。

路上,马玉枝问:那个池田先生什么时候到?高秀燕说:今天晚上到青岛。马玉枝说:那明天就到你家了。你看你家连个像样的座位也没有,不买套沙拉回去?马玉花说:燕燕,还是你姨想得周到,你就多提点钱买一套吧。高秀燕点头应道:中!

马玉枝说:我跟燕燕他妈现在就去找他。你怎么着?还不把燕燕的门打开?

高世连去堂屋里没找见闺女,果然奔东屋来了。他推不开门,便一边骂一边拿脚踹。这时,跟来看热闹的人在院门外探头探脑,马玉花挺着圆滚滚的身子跑过去,把门\&qut咣啷\&qut一声关死。外面的人\&qut嗷嗷\&qut怪叫,马玉花也不搭理,转身去闺女门前一站,向高世连更向门外的人喊道:怎么啦?俺闺女怎么啦?不就是个退婚吗?还犯了死罪啦?现在讲婚姻自由,俺爱退就退,谁管着啦?吴二结巴烧屋是他自己愿烧,俺可没去给他点火!

马玉花回到堂屋,睡也睡不下,坐也坐不住,一个劲儿地嘟囔:啥事儿,这算啥事儿!高世连哼着鼻子道:啥事儿,她跟了吴洪委就对!

马玉花看出吴洪委不会对高秀燕下毒手,扯着高世连说:对对对,这事叫孩子自己谈去吧,咱走咱走!高世连便趔趔趄趄地边骂边退。

吴洪委在那边也不吭声。过了一会儿,只听他破口大骂起来:我x鬼子他亲娘!我x他祖奶奶!说罢将话筒咣啷一摔,脚步声咚咚远去。

这次通话结束后,高秀燕又是通宵未眠。池田要来中国了,要来见她了,这就意味着他们的关系到了实质性的一步。来住几天,走时把她带上也是可能的。听说本县松岗乡几年前有个女孩在日本北海道打工,回国不长时间就让一个日本人来带走了。池田也会这样,也会把她高秀燕带走。

空帮哇!高秀燕的声音带了几分羞涩几分激动。这次她改了称呼:池田君,我是高秀燕。

马玉花放下电话对闺女说:有你姨给做工作,谅你爹也不会闹出多大的事儿,你快打电话给池田吧。

堂屋里只剩下高秀燕一个。她脑子里装了马玉枝灌输的那些东西,一时消化不了,又是涨又是疼。怎么办?怎么办?她一遍遍地问自己。问题虽然没有答案,但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已经站在一个岔路口上了。

第二天早晨醒来,她照常赖一会儿床。这时娘拍拍她的房门说,燕燕,今天我想去看看你姨你兄弟,咱娘俩一块儿去吧?高秀燕正觉得在家里憋闷,马上答应道:中!接着起床,吃饭,化妆。这空当,娘准备好了进城带的东西:给儿子叠了一包煎饼,给妹妹掰了半篮子香椿芽。高秀燕换好衣服出来看看,说给她姨的东西少了,等进城再买一点儿。马玉花说:你真该好好孝敬你姨,不是人家操心,你还能去了日本?这话高秀燕不知听娘说过多少遍了,但她从没听烦,因为娘说得很对。

高秀燕哭着道:婚也退了,脸也丢了,这叫我怎么活?我死了算了!说罢浑身抽搐着大哭。

马玉枝说:孩子你可别犯傻,再怎么样也不能不活了!不然,你爹你娘怎么办?你弟弟怎么办?车到山前必有路,人到哪山砍哪柴,咱过不上日本生活,就死心塌地过中国日子呗!

劝过一阵,高秀燕慢慢地止住了哭。马玉枝要领她回家吃饭,她说吃不下去,要回家。马玉枝说我送你回去。高秀燕说:不用,姨。我听你的,我不会去死的。

回到家里,高秀燕虽然没死,但也和死了差不多,躺到自己屋里不吃不喝只是流泪。马玉花大体上问明了况,也气得一次次晕,说没脸见人了,只好拿脸当腚使了。高世连看着老婆闺女的模样却一个劲儿地冷笑:真好!真好!自作自受!自作自受!马玉花让他说得火起,一把扯下他嘴上叼的旱烟袋,\&qut嗖\&qut地扔到了猪圈里。

高秀燕躺到晚上九点,电话响了。她想,不会是池田打来的吧?难道和他还有戏?便接过来说了一声\&qut毛西毛西\&qut。然而电话里却传来吴洪委的声音:哎是我!高秀燕满面蒙羞,觉得没法跟他说话,就把电话扣了。

过了一会儿,电话又响,又是吴洪委打来的。高秀燕还是不说话就挂。随后,一直到天亮,这电话再没有动静。

一夜没睡的高秀燕头疼欲裂。马玉花端过一碗荷包蛋让她吃,她勉强吃了一口就恶心欲吐。马玉花流着泪道:这个死鬼子,真该把他凌刀割了!你看他把俺闺女糟蹋成什么样子!高秀燕两手掐着太阳穴说:娘你别骂了,你快去买几片安眠药,我得睡一觉!

马玉花便到乡村医生那里开了几片药回来。高秀燕吃下,过了一会儿果然睡过去了。这一睡便是整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