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重新做一回男人的那一刻,王二丫果真等来了,而且他做得挺拔硬朗,干净利索,似劲风扫落叶般,真正立起了一个男子汉的腰杆儿。令他心旌摇曳的那一刻王二丫永生难忘,虽然这样美妙的感觉,他早已拥有,可是这毕竟是一个下痿男人的雄起,失而复得的惊喜令他踌躇满志,激难抑!

小朱一溜烟跑上前台,对着主持人耳语了半天。主持人便对着大伙儿,义正词严道:“这次拍卖所举牌价务必真实准确,一旦成交,最晚须在明天上午12点前付清款项,否则,退回到第二靠近举牌人进行交易,以此类推。请大家仔细考虑好!”

在拍卖会开始的前十几分钟,王二丫和汤灿迎面在会场过道上相遇了。王二丫十分谦和而又万分期待地和汤灿打了个招呼,说:“汤县长。您好!”

由于时间紧急,王二丫已来不及登临吴望乡信用社吕主任的府邸,他打通了吕主任的手机,将事的危急状况向吕主任一一讲明,最后恳请吕主任能为他帮这个大忙,促成这一大好事。

“于书记到了吗?”汤灿又问道。

吕主任突然不高兴了,大声嚷嚷:“你这是干什么?快拿走。拿走!”说着走到里间去了。王二丫一看吕主任要退礼,忙说:“不就是自己产的些豆豆米米吗?有啥大不了的。我走啦,吕主任。走啦。”说着,迅即离去。

王二丫赶忙说:“道理当然是那么个道理,但,主任……”王二丫一着急,也顾不得讲究那么多了,主任还是叫出了口,话语甜蜜了许多,他说:“主任,我这贷款合同已经由乡信用社的吕主任草拟好了,现在实际只是完善个手续,你只需要将咱们村的公章盖在这上面并签个字按个手印就成了,根本无须开会研究那么烦琐。”说着,他将贷款手续档案袋递在了朱一飞的手里。朱一飞将一撂硬纸张大概翻了一遍,说:“这些就值200万?”王二丫说:“值!不过,真正所指的硬货还在我的矿上,这也只是几张一文不值的废纸而已。”见朱一飞仍然面带难色,王二丫也不便多加催促,他趁机说:“主任,你先拿着细细审,我先到矿上有点儿当紧事,咱们回头见,回头见!”

通过银窝煤矿这起事故,作为刚刚主管全县煤炭工作不久的汤副县长,对这些“小煤窑”算是有了大大的认识:民营煤矿,俗称“乡镇煤矿”,不知从哪天起就有了个外号——“小煤窑”,股东顺理成章成了“煤老板”。这些“煤老板”大多出生在改革开放初期,靠党和政府有关政策鼓励和支持,靠自身拼搏奋斗,在国有煤矿的夹缝中,利用“零星资源”和“边角废料”,开辟了一片有中国特色的新天地,并一度占据了全国煤炭市场的半壁江山,成为我国改革开放的先行者和经济建设的重要支撑。不过,随着经济展,社会进步,工业化程度提高,由于先天不足和后天滞后的种种原因,“小煤窑”自身存在的问题逐渐显现:矿井规模小、安全标准低、事故生率高、机械化程度不高、开采方法落后等;常被人列举的四宗罪责是:“腐蚀干部”“破坏环境”“浪费资源”“草菅人命”,一时间,“小煤窑”又成为了经济展和改革开放的罪魁祸。

王二丫昨天因一直顶风冒雪火化尸,有些着凉,一早头痛得厉害,本不打算过来参与掩埋骨灰仪式了,但忽然听说汤灿副县长来了,他便即刻将扣在脑门儿上的小火罐拔了下来,披了件厚实的羊皮袄就过来了。王二丫和汤灿一个是开煤矿的,一个是管煤矿的,二人因为同属煤道的缘故,早就相识了,但交往却不深,不像叶顶峰与汤灿的关系那般密切。王二丫也想着像叶顶峰那样和汤县长套近乎,但却一直没有那种机会和缘分;今天,这种机遇终于要来了。

叶顶峰逃离后,汤灿的麻烦事还真的来了。当其冲的是,4位死者至今都没有安葬,而是以每人每天100元的高额价钱在殡仪馆冷冻着。这样一来,家属们就放心了,他们可以心安理得地等着有关人员上门来求他们协商解决赔偿的事,而不用他们出动去找人。受苦人向来总是处于被动的被支配的地位,毫无说话权谈判权可,这回他们因祸得福,可以拥有谈判的主动权了。他们甚至希望殡仪馆的收费再高些,那里的费用越高,来找他们谈事的人就越有诚意。

“好吧。那就长话短说,你将你们矿上近期的煤质检验单及煤炭价格个传真过来。传真号码我手机给你!如果一切合理,我们就签订供购合同,如何?”刘天认真说道。

“好的!刘总,愿我们合作成功!刘总有所不知,我现在可是两个煤矿的老板了,给你们煤,我一定能胜任。”王二丫不无自豪地说道。

一个电话,也许就要办成一件大事了。王二丫有种喜从天降的感觉!开门红!绝对是开门红!他不由得心花怒放。

他太佩服阴阳先生安托儿了,如果没有他的指点,让过大年在大门外高垒炭火塔子,也许永远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好事出现的。开门一片火红,现在不就开始要红样了吗?!他心中一阵强似一阵地窃喜。他想以重金去酬谢一个人,这个人就是那救命的安托儿。其实,促使他即将办成这件重大喜事的人应该是刘天,而归根结底又是他自己曾经艰辛出走结识了人家,是自身努力的结果。但现在他将这一切都归功于安托儿:无论刘天还是他本人,都仅仅是安托儿执于手心的一枚棋子,是安托儿运筹帷幄将这枚棋子安放在了最为恰当的一个位置,而使整盘棋局起死回生了。安托儿安放和点拨棋子的高明手段令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他惊喜得有点儿晕头转向。一种难以表的自信在他胸中激荡。前方金光闪耀的一座山头在神灵的指点下已经在他的眼前闪现,他只需舞动一双手臂,大踏步走向前去。

这一天,风和日丽,山间的空气格外清爽,深春的景致令人迷醉。在布谷鸟声声叫唤之中,王二丫和老婆史万英推个平板小车,顺着出山大路,来到了路旁沟渠边的一块润湿的田地里,打算在这块儿地上种些大豆、豌豆和南瓜、倭瓜等稀罕吃食。他们家的田地多已撂荒,只在离煤矿较近的地方留下了这一小块儿水浇地。本来,今年原计划这块地也不种了,但一直是种地出身的他们,对土地总有一种难以割舍的依恋,突然间不去种地,缺少的是一种根脉、一种血统和一种祖本。因此,他们赶着春种最后一趟末班车,怀着一颗朝圣般的心,还是十分坚决地要将种子安放在脚踏实地的厚实的土壤里去。所不同的是,他们已由过去只对数量的贪求上升到了如今对于质量的倾心。他们的地里已不再上化肥,不再洒农药,甚至还不用人的大粪,只将牛马猪羊驴的粪便用牛拉长犁翻入土层做底肥,完全回归到了最先祖的耕种务作模式。他们说,这样的耕作最怡人;这样耕作出来的吃食,也如同人此时此刻的心,是最甜美、最养人的。

王二丫将前几天拉入地里的牲畜粪肥用铁锹均匀地扬撒在田间地头,而后手执犁具在田间乘兴地翻飞了起来。黏黑的泥土在铁铧犁划动翻倒的一瞬间,散出异常芬芳的味道。正是这种活力四射的香甜美味,多年来一直吸引他深入泥土。这个中的滋味是正当芳龄、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才可体会得到的;可惜的是,现在的年轻人已经懒得去翻种,而已经上了年纪的人还在很不甘心地去翻种,而且坚决地要将它翻种下去。翻种那种根脉,翻种那种血统,翻种那种难以割舍的祖本与祖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