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说她跟我一样也是学计算机的,所以她非常想给我打这个电话。她说她今年刚刚大学毕业,分在一家研究所的计算机房里工作,按说这个工作对她来说专业对口,工作环境也很不错,可她偏偏不喜欢这份工作,她说她想改行。

我想那就是我昨天的样子吧,虽然现在我已经拥有了很多东西:一个温暖的、可以随心所欲的家,一份我所喜爱的、也有了一些成绩的事业,现实生活中我已经没有什么特别不满意的地方了,但我仍是个爱做梦的人。即使有一天,人生因成熟而沉重,也仍需有梦来支撑,有新鲜的露谪,将人生湿润。

我无法想象一个女孩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一个人高唱《在太行山上》是什么样子,非把她妈妈吓出毛病来吧?要不就是她妈妈以为她有病,总之不太正常。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声音,年轻就是一种冲动,不应该把女孩子们关在笼子里,让她们装聋作哑。

读者能够把我看成朋友,这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事。还有那个点《柠檬树》给我听的男孩,他也是从我的书上认识我的。在这个平淡的午后,阳光涌进房间,“柠檬树”的旋律一直。在耳边打转,我想起那些我从未见过面的、但又时常惦记起我的朋友,心中充满感动。

浮想联翩

女孩爱看的电影,一遍不够还要看第二遍。女孩喜欢的歌手,便爱他爱个够,把他的磁带统统买来听它一百遍。女孩和女孩做朋友,时常觉得别人的头比自己长,裙子比自己短。

她把房子布置得很精巧,蓝绒绒的几片小墙纸贴在床的四周,窗户上挂着一串小小的她自己做的风铃。阿雪说那是她一生中乐的时光,无忧无虑的,阿雪说其实那是一种大的动荡要来之前的征兆。

她的第一个男朋友是位在校的大学生,他人长得其貌不扬,瘦瘦的,戴副眼镜,他告诉阿雪他经常在报刊上表文章和诗,是个青年诗人。阿雪一向喜欢文学,便和她的这位男友经常在一起。

他带她到学校图书馆去看书,教她游泳,教她书法,给她买衣服、买书、买磁带。但是就在那年夏天,阿雪的男朋友分配去了南方,他不要阿雪跟他一起走,他说你好容易来了北京;刚来就走,多可惜。

阿雪知道他是去南方的一个小城镇教书,阿雪说我虽然很爱他,但我并不打算一辈子跟,着他,我是从那种小地方出来的,外面的世界我还没看够呢,所以,我决定留下。

说到这儿,阿雪扬起脸来问我:

“你觉得我很坏吧?你是不是觉得,既然相爱就应该跟他到海角天涯?你们可以在文章里写得很浪漫,可是我呢,我必须做出很实际的选择。”

阿雪说男朋友走了以后,一开始还来过几封信,后来就再也没有他的消息了。有很长一段日子,阿雪非常想念他,有几次差点离开北京踏上南去的列车。阿雪说,要不是一念之差她现在已经是那个遥远小城里的一个小媳妇了,过那种日子她是不甘心的,她就是不想要那种庸庸碌碌的人生才跑出来的。

这年春天,阿雪遇到了一个画画的男孩子,很穷,但是非常有才气,他对阿雪的伤害很深,在他最落泊的日子里,阿雪挣钱养他,替他交房租。他也曾经对阿雪说过,等他有了出头之日,一定要补偿阿雪,要让阿雪过上好日子。可是一旦有了机会他就远走高飞了,他靠着另一个女孩的父亲帮他办出国,然后连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永远地走了。

这件事使阿雪再也不相信世上有什么真正的爱了,阿雪后来找了个非常有钱的男朋友,像是在跟什么人赌气。阿雪说她从那间带有小小风铃的房子里搬出来的时候,她觉得自己从此换了个人似的。

阿雪不再是从前那个纯洁的阿雪了,阿雪经常换男朋友,住的地方也经常在变,她说连母亲给她写信都不知道该往什么地方寄才好。

“我每月往家里寄钱,寄很多的钱,可是他们谁也不问我这些钱是从哪儿来的,我家里正准备用我寄去的钱翻修老房子,想想这些,我心里既高兴又难受……”

“我现在就是这样过一天算一天,老家我是再也不想回去了,可是北京毕竟不是我的家,我现在感觉自己成了个无家可归的人。”

阿雪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我猛然想起我在阿雪的新书上写的那句泛泛的祝福之类的话,心里觉得很不是滋味。

我再也没有见过阿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