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完穿裙子的季节这本书,我便觉秋天已经来了。

北京的秋天是一个燃烧的季节,很漫长也很浓烈。所有的人都像舞台上的一个角色,用自己的眼神、肢体和语搅动着秋天的绪,家家户户升起了炭火,不为取暖,只为炉膛里那一点点桔红和时时滚着沸水的一个暖锅。

从初夏到深秋,我一直在写这本“给女孩子”的书。穿裙子的季节写完了,穿裙子的季节也过去了,我意识到岁月正在我的笔下静静流,淌着。

几个月以来,我的心历经磨砺,走完了从一个女孩子到一个女人的成长过程,这是一次心灵的洗涤,又欢愉又痛疼。这本书不仅是写给女孩子的,也是写给我自己的。

很长时间以来,我沉浸在创作的激,里,没有时间和机会回过头来看一看、想一想,作为一个女人,这些年我是如何走过来的。

《穿裙子的季节》这本书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把以往的岁月像用梳子梳理长那样一丝丝、一缕缕地打理清楚,从这本书中,我看到了自己成长的匆匆脚步,和那些哭过笑过爱过的日子。

做女孩的日子实际上是有许多难酸楚的日子,只有男作家才会轻飘飘地把青春中的女孩比作一朵花。他们赞美女孩,无非是红唇、长、白裙子留给他们的一些遐想。只有从女孩子走过来的人才能真正懂得所谓的花季的滋味、成长的烦恼以及做女孩的苦乐和羞涩。

女孩不是花朵而是一个人,脸上要长青春痘,头要分叉,身材不如画报上那个女孩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痛恨镜中的自己,十分喜欢的一件衣服还挂在精品屋的玻璃橱窗里,永远惦念的一个梦中男孩总住在另外一个城市里。

女孩喜欢读的书,愿意干干净净地放在床头。

女孩爱看的电影,一遍不够还要看第二遍。女孩喜欢的歌手,便爱他爱个够,把他的磁带统统买来听它一百遍。女孩和女孩做朋友,时常觉得别人的头比自己长,裙子比自己短。

女孩单纯率真,爱憎分明,她们大声地说话大声地笑,唱歌唱得稀里哗啦,看na、足球赛,喜欢芭蕾舞也爱摇滚乐。

有一天,女孩会遇到一个“偷心的男孩”,这是第一次,眼泪和欢笑金是第一次。

“偷心的男孩”向你走来的时候往往是一个好天气。“偷心的男孩”很帅,有一段时间你嘴上不说心里却像着了魔,茶不思饭不想,一心只想等他的电话,只想见到他。

他来了,你们见了面,说呀说呀总有说不完的话。

那时候,你以为什么都不会失去;那时候,你以为什么都不会改变。

那时候,天是蓝的,云朵的样子很怪。

那时候,走在街上心里会腾然响起一支歌,歌里有人在对你不停地诉说。

初恋就是这样,狂风骤雨般地从你青春的田野上刮过,你会感到不安、惶惑,兴奋混杂着焦虑,满足与渴望并存。初恋是一趟一去不回头的列车,轰隆隆地开过去了,把你和他的心脏一起碾成了泥、碾出了血,从此以后,他给了你一部分,你也给了他一部分。初恋过去之后你们已被铸造成两个新人,从地上爬起来哪怕是各走各的路从此不再来往,但那初恋的痕迹还在。

初恋是酒,初恋是伤,初恋是成长。成长的过程说到底是一个充满矛盾和烦恼的过程。青春的烦恼是被包在美丽的外壳里一起送给你的。

在写这本书的过程中,我忽然现自己竟然走过了这么长的路。我的目光穿过时间的隧道一路回望过去,一时问,我感到手脚冰凉。岁月把我们周围的空气打磨得很旧,昨天刚刚写过的故事,今天落在纸上已成陈年旧事;墙上红漆斑驳,往事正在以肉眼看得见的度一大片、一大片地脱落着,所有的花朵都在凋零,于黄的树叶在空中舞着,我被这秋天的景象吓坏了,我不知道秋天为什么来得这样快。

初恋对我来说仿佛已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初恋的那个男孩子也已成为一叶枯黄的书签,不知被夹在哪本书里去了。我还记得我们曾经一起燃烧过去的旧信,那些卷曲的蓝色信封和人头很小的黑白照片正在一点点地缩小变形,直到什么都没有了,眼前出现一小片烧焦了的青草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