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火现在把兴趣转移到别的地方,看丈夫也比从前顺眼了许多,想想左晓军除了没钱外别的方面也算说得过去。

红火远远地看着这一切,感到自己被排除在一切的世俗热闹之外,成为一个孤人。

老g不动声色道:“好吧,既然同意你就去同张经理签一下合同,签完了中午我请你吃饭。”

红火想如果能译一本书,哪怕是小册子对自己评职称也是有好处的,更何况还能挣点钱,就满口答应下来。红火心好起来,一下子就灌了二杯酒下肚。胡说八道刚才的“酒理论”在红火身上得到论证,兴奋得脸上直放红光:“喝!老g你和红火再干一杯,预祝你俩合作成功。”

“你越来越像你妈了,难怪当年你爸要跟你妈离婚呢……”

“有什么影响不影响的?我不是很快就要成为你的部下了吗?”

“我这么大一个人,你以为跟你一样呢——跟个小孩似的。”

他打开吧台底下一扇设计精巧,一按就会自动弹开的弹簧门,又用食指和中指捻亮门内一盏小灯。那灯光是暗蓝色的,照在光怪陆离的瓶子上,有一种奇异的令人眼花缭乱的效果。

左晓军说什么也不肯在红火家过年,二人吃了饭拿了大衣就要走。将近午夜了,天空泛着一种苍白的蓝,一只带呼哨的花炮划破沉闷的夜空飞得很高,但是很快它就落下来了。紧接着又有不少花炮升起来,一道道像彩带一样地飘飞蛇舞,一种空洞的绚烂,让红火觉得心酸。

“你不看猴子,看我干嘛?”

他把她抱得更紧了,并且伸出一条湿濡的舌头像动物一样地舔她。他舌尖上的唾液闪着晶亮的泡沫,他像舔一块奶油蛋糕那样舔她的脸,这让红火感到恶心。红火别过脸去躲闪着他的吻,这倒更加撩拨了他的欲念,他颤抖着,吻得十分动。

她坐在那块椭圆型的地毯上,他们曾经无数次地在那块地毯上做过爱。岩浆冷却为岩石,爱仅仅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就冷凝成化石了。她不能原谅他一切的一切,她摆出决战的架势来,她要跟他拼了。她顺手抄起桌上的一把水果刀向他胡乱扎去,他本能地一躲那小巧的刀尖正扎在他的右臂上。

这时候,政教室的仝博士正好进门,一进门就问:“今天的报纸来了没有?”

左晓军在床边上坐下来,尽量温软语道:

所有人都看到红火了,有的人还惊讶得张大了嘴巴,只有左晓军还在大声叫嚷着“出牌出牌”,待他现形势不对回过头来,红火已劈手把他手中的牌打翻在地了。

这个周末红火本来是想两个人在一起好好过的,傍晚临出门两人还腻在一起柔蜜意了好一会儿。“我都不想去了,”红火说,“往你身上一呆就哪儿都不想去了,哪儿都没咱家好。”

左晓军却揪住她道:“你想听什么我给你说什么,是相声还是来段京剧,你可以随便点。”

那天是周末,红火照例到方家去上课。冬天的北京街道上灰蒙蒙的一片,干裂的枯树枝在街道上空织成黑白分明的一道网,红火独自一人坐在空荡荡的电车上,心里也是空荡荡的。口袋里除多了一叠薄薄的钞票,别的什么也没有。要说方家对她还是很不错的,她来上一次课给她结一次钱,别的家教都是上满一个月才给工钱的。

“我有时听到有,仔细一听却又什么都没有了。”

说着他从脏兮兮的棉花瓤子都露在外面的床铺底下掏出一本书来,双手捧着像宝物一样递给红火。

“结婚真没意思啊。”

“提她干嘛。”红火有些不高兴了,“那都是哪辈子的事了。”她并拢双膝正襟危坐在那里,浑身上下透着是妻子而不是人的正义劲儿。

“你当都是跟你说的呢,”正在床旁边的一小块地毯上练拉力器的丈夫搭腔道,“一天到晚粘我身上。”

“教书这种工作太没意思了,在这种小天地里圈着,我都快闷死了。”红火唉声叹气地说,“等再过几年再到外面去找工作就没人要了。”

“你怎么好像什么也没穿啊?”他贴她很近明知故问似地问她。

西屋里的那两口棺材大小的旅行箱已经爆满了,那是红火她妈为红火出国准备的衣物。天知道她买这些真丝真皮真羊毛的东西得花去多少人民币。在准备出国的人眼里,国内的钱就跟不是钱了似的。一向省巴巴的红火她妈,存钱存了一辈子,却在几天之内就花得差不多了。

红火见他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也懒得跟他多说,一门心思盯着锅里浮起的泡沫。那泡沫越涌越多,一个泡破灭了马上又有另一个更大更有规模的泡拱起来。红火胸中涌动着许多这样的泡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