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费文革开车送红火到学校。“以后不用你送,我自己坐班车就行了。”

自从梅英死后,学校里谣四起,到处都传说闹鬼。弄得人心浮动,教员无心上课,有不少人暗地里倒腾小买卖。红火没事常和左晓军王冰冰大雄他们几个凑成一桌,弄点酒菜吃吃喝喝。红火她们宿舍成了整个学校最热闹的一间房子。梅英死后,校长说红火你不是老闹着要单间吗?现在可以搬了。

那次出游使他们四人结成了较为密切的伙伴关系。红火和左晓军又有点同病相连的意思,相视一笑,都沾有春天的青草刚长出来的味道。坟场里到处长满青草,夜晚有野猫喵喵地叫。

母亲的声音冷得像铁,在红火听来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意味。红火冷冷地哼了一声,然后砰地把门一关。她要好好静下来想想所生的一切,想想她自己。

“喂喂,我是红火!”红火觉得自己的声音大得全世界都能听见。

“亚非!”她逼尖的嗓音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其中也包括亚非。

“难怪我的命一直这么不好呢。”她跟男朋友大雄这样撒娇说。

毕业分配方案宣布下来,红火自然分得最差。现在的年轻人一听去教书立马头就大了,再加上又是坟场那么个城不城乡不乡的偏地方,红火要不是一心打算出国的话,非大闹一场不可。班里的一个平常跟她不对付的女生,乐得差点开庆祝会,在楼道里跑来跑去,逢人便说:“你们知道红火分哪儿了吧?坟场。”

红火当时正跟一个叫亚非的会唱校园民谣的物理系男生打得火热。远翔无论白天晚上一闭上眼睛就是红火两道弯弓形的眉毛。好在那个亚非不久就滚蛋了,他等不及把那些烦人的量子物理念完就退学了。很多老师为他可惜,很多女生也为他可惜。

“想什么呢?我总觉着你憋一肚子坏水。”红火头也不抬地说。她正写到啤酒和饮料那一项,拿不定主意该买什么牌子的。

费文革说:“对了,我是憋一肚子坏水。”然后他怪笑着凑过来,“我现在就想释放释放,就怕你不让。”

红火推开他大叫讨厌。红火说你把我的账单都弄乱了。

费文革拿掉她手里的东西说,做我的老婆还要什么账单,你高兴买什么就买什么好了。他抱起哇哇大叫的红火就往床上一扔,红火刚刚写单子用的一迭白纸雪片似地散了一地。

次日的party上红火是出了风头的。红火一大早起来就嚷嚷着上街买菜,她穿了条短裙裤,裤管很大,远看就像短裙一样。头编成双辫式样,辫穗长长地耷在胸前,系了亚麻色的辫绳,这和她脚上那双细麻凉鞋相呼应,实在是野得可以。她一定要挽了费文革的手臂一道去,费文革最头疼陪女人上街买东西,但又拗不过红火,只得跟了去。电梯上两人手拉着手,相视一笑,电梯转瞬从十五楼来到一楼。

“你说别人会不会认为咱俩是一家子的?”跨出电梯红火问费文革。

费文革在阳光下眯起眼睛来看红火。“你说呢?”他嘴角衔着一绺若有若无的笑意,很是意味深长的,“像咱俩这样还不算一家子吗?”

红火把头靠在他肩上说:“告诉你一件事你别生气,我一开始跟你好是因为你挺有钱的。”

“其实我是那种不可靠的男人,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后悔我也认了!”红火窄沿帽下那双眼睛,深陷在帽沿的阴影里,那是至死不回的执拗神,费文革感觉到这个叫红火的女人的确像火,有她烈性的一面。这正是她的可爱之处,同时也有几分可怕。

她在客人们面前显得落落大方,穿着也很自然得体,一点也不故做姿态。她给每一道菜都起了耸人听闻的名字,什么“墨菊”、“晚秋”之类的。“嗨,你这家伙行呀!”费文革偷空用胳膊肘顶顶红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