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里瞬时汹涌澎湃的吵闹起来,纷纷低头捡地上的“宝贝”。黯淡浑浊的圆形物品滚到了她的脚边,是一枚铜板,这时才能看到一直被遮挡的光景。

造成这种现象的无非是为了男人,一个是儿子,一个则是丈夫。崔府老爷倒是潇洒,因为早年的一桩憾事,而气愤出家当道士去了。留下一母一妻,以及年幼的儿子。

“姨娘,就是大家都传言闹鬼,这处实际是没有人敢来的,我这有了进来的机会。”

总觉得难以安稳,蓦然睁开双眸,却见室内有了光亮,她掀开床帐,见到桌上的烛光闪耀着火光,椅上坐着一名她背对着床的男子。

说完,落叶默契的向旁边的那群丫鬟婆子打了个眼色,众人立刻不由分说的过来掀翻广白的椅子。

“今日晨分我赶去北郊的碧落门拿回盒子,那传达的弟子一句话未曾说过。而这来回的路上并没有发生什么异样,盒子仅在我一人手中。午后我回到崔府,刚入内院,迎头撞上了知秋,然后被抓到了引嫣阁。赵雪乔抢走我的盒子,我亲眼看着她打开,里面并没有信件……”

门栓有些松动,比她预料的还容易抽动。这当下,谁都没有留意到掉在地上的小木棍。

卫照芩看了眼紧闭的大门,与当年一致的画面还是重来了,可是她不会再任人鱼肉了。也许知道了结果,人就没有那么害怕了,鞋底不作声色的摩擦着地面的碎石,她反而平静的问:“我又有何错之有?”

“像这种奇盗飞贼的话,怎么能轻易信之。此事也无法去禀告任何人,替您做主,真是急煞我了。”

卫照芩迷茫的睁开眼睛,置身在一片黑暗之中。之前的那翻惊吓心有余悸,她立马警觉的坐起来。正打算下床更衣之后,就去禀报谭管事,身边却冒出了一个冷冷的声音:“这位夫人,想必你也不想让今晚的事情泄露出去吧。”

屋外毫无回应,平日并不需要人伺候沐浴更衣,是以这个时候,广白会在屋后那间更小的屋子里休息着。

赵雪乔抓着她的脚裸,手上佩戴的金发晶珠子在阳光下光彩夺目,也假意道:“妹妹莫怕,我是在扶着呢。”

记忆中的场景隐约和眼前重合,她不是搬离了这处小院已有四年了。眼前的广白还梳着早就不梳的双丫髻,神情稚气生动,毫无心机。卫照芩意识到了什么,心头震惊颤惧,轻问:“今夕……何年?”

“玉华寺对姐姐们来说见惯不怪,可对于我这个初来乍到的,自然免不了觉得新奇。这院落忒大,一时不觉就迷了路。这一路只觉得修缮得庄严大方,想必外头的人看到玉华寺的祥宁安好,就会想到夫人做的美满功德吧。”拍马屁这种事她也能随手拈来的。

甯西雁虽然不会因为她这一言一句就会喜欢她,但听得心里舒坦,自然不去多加深究,可赵雪乔怎么会轻易放过她。

“哟,看来还去了不少地方嘛。“赵雪乔嗤笑,”妹妹作为正经的妇道人家,怎么能像外面那些乡村野夫一样周围乱跑。虽然你出身草莽,不拘小节,但这都入府三个多月了,过去的习性还没有改掉吗?”

顾相知低眸抬起茶盖拨着茶汤的热气,漫不经心的插入:“卫姨娘人生路不熟可以理解,倒是落叶亦然方回来,来了玉华寺这么多次,如何不识路?”

没想到被倒打一粑,赵雪乔愣了好一会,随即皮笑肉不笑的道:“怪我矫情罢,方才舟车劳顿实在没有胃口,便嘱咐落叶出去寻几个开胃的零嘴。”

卫照芩没有搭嘴,免得赵雪乔不依不饶。

落叶确实没有抓到什么把柄,而运气好到极点的卫照芩此时又有顾相知撑腰,赵雪乔寻不到由头发作,本想不了了之,却收到了落叶的耳语。

室内人人抓着柄扇拂凉,卫照芩的袖子却收得这么紧。赵雪乔盯了一会,也觉得可能有猫腻。

”我这德性,就是太热心肠了点,妹妹们莫介意,喝口茶润润嗓子,降降暑气。”遂亲自斟了一杯茶,递给落叶,主仆两人眼神一接上,便互相明白。

落叶把第一杯奉给顾相知,安然无恙,第二杯自然的捧给卫照芩。

卫照芩心里有防备,在茶杯倾斜的时候,飞快的缩回了手,并立刻站了起来躲开,热水没有沾到分毫。

“奴婢该死……”瓷杯碎裂的声音引来所有人的注意,赵雪乔作势扭了下落叶的手臂低斥,“你这个不中用的东西,也不知道卫妹妹有没有被溅到……”

说着,上前去抓住卫照芩的手臂,不由分说的撩开袖子,只见一条细长的血痕布在细白的手背上,好巧不巧,一瓣黄姜花也从袖口跌落,赵雪乔问道:“妹妹这伤痕是何故,看着新鲜得紧?”

“不碍事。”卫照芩收回手。

落叶从地上捡起花瓣,递给赵雪乔,“妹妹从哪惹的风流花儿?”

“呀!”站在卫照芩身后的陈姨娘惊叫了一声。

赵雪乔故意抓住她受伤不能用劲的左手,拧转身去看,她穿着的鹅黄色下裳臀部处有一片淡淡的灰色印迹。

赵雪乔掩嘴而笑,“看来人亦是风流罢,拈花惹浪蝶。”

室内所有的人都来看她的异样,惊动了甯西雁。这种种的迹象,很明显的指向了与人私会的局面。

其实赵雪乔也没有全说错,方才真的发生了一些不堪的事情。早在被人偷窥沐浴时,她就失了所谓的名节,后来和小厮豆子亲近和独处,亦然是不合礼节,包括今日与男子的接触,无一不是失贞失德。这种事她一做再做,一错再错,索性就不去规管了。

甯西雁把持内院主事多年,一双眼睛练得如同金睛火眼,此时不怒而威的审视着她,开口只问一句:“照芩何以如此冒失?”

所有人皆是一副看着好戏的态度,顾相知不想惹得一身骚,便没有帮腔。

“唉……”卫照芩叹了一口气。“夫人。”

赵雪乔心里欣喜若狂,这下有理有据的事情,看你如何挽救。

岂料卫照芩在众多双眼睛逼视下,不慌不忙的道:“我在地藏王菩萨处,见到一个被父亲遗弃的小孩,本想一走了之,实在于心不忍。那父亲铁石心肠,将孩子猛力推开,我便……我便多管闲事,且去接住。现场为了捡钱人潮汹涌,把我推到在地,我手上不知被何物什刮伤。”

见她说得煞有其事,赵雪乔一时难以挑出漏洞,在场所有人默不作声,似乎都觉得合理。

甯西雁道:“那小孩可在?”

卫照芩将计就计道:“夫人,小孩被主持带走了,小孩恐防伤心过度还是勿要打扰,不过主持可为我作证。”

主持很快被带来厢房,并且为卫照芩作了证。“阿弥陀佛,方才在地藏王殿前确实有些波折,多亏卫施主在出手相救,明心才不至受伤。日行一善,必有一得,崔府人人仁爱,福报绵长。”

这番话说得一心向佛的甯西雁甚是满意,对卫照芩稍有改观,遂莞尔一笑,“地藏王菩萨以孝思报答父母亲恩,以渡众生为己任,令人佩服,今这小儿颇有慧根。”

“佛道所‘谓’渡众生,禅心就在红尘里,也就是一番良言一个善举,最小的善行胜过最大的慧根。诸恶莫作,众善奉行,自净其意,是诸佛教。”

“如此、受教。”

甯西雁与主持攀谈了一会佛偈,主持便告退。

顾相知又与甯西雁说道:“夫人,卫妹妹好心做事,却引来无谓的误会,倘若不是有德高望重的主持作证,旁人又如何会信。。佛语有云: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若无‘是非’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甯西雁沉吟道:“这弘深佛寺,污垢自会自生自灭,想崔府内的风气确实得整治一番。”

这些话不过是籍此敲打她,赵雪乔自知理亏,洋相出尽,也不敢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