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措:“不是。”

倒也真是意外,她第一次来例假的时候刚好是个农历新年。晚上跟着大人来他家玩,长辈都聚在前院屋子里喝酒吃菜说一年的辛苦和忧愁,他们这些小孩子就跑去里屋玩,坐在他床上盖着被子打扑克牌。

徐鲁说:“要不先去坛平吧。”

江措说:“等着。”

他朝她走近,徐鲁第一反应就是后退,道:“我不回。”

等他走远,她才敢回头去看。

徐鲁立刻道:“是我,方瑜。”

说完就出了门。

他问:“我要是今晚不在,知道会是什么后果吗?”

那是徐鲁十八岁的照片,扎着马尾,露出光洁的额头,呲牙咧嘴笑起来,眼神干净又清澈。她和同学出去玩用相机拍的,江措还记得他跑去网吧帮她给同学传qq照片,偷偷导出一张存在自己手机里,这事儿她都不知道。

好像这一切都是真实的,没有这消失的七八年,从前的日子都还在,你一个电话他就来了,发发脾气耍耍小性子,为了你跑过十万里路。

面吃到一半,店里又进来了几个男人。

“真出了事你小子别后悔。”妇人说完进了门,走出几步又回头道,“不找别进我门。”

如今再听他叫她妍妍,恍如隔世。

屋外雨打着窗户,炉火烧得更旺了。

她抿紧唇,泪水混着雨水无声的往下流。

一个穿着黑色衣服带着帽子的男人慢慢跟上来,手里还拎着一个黑色塑料袋,直直的朝着她走过来,一直低着的头在快要靠近的时候忽然抬起。

徐鲁呆呆站在那儿,直到那个司机喊她才回神,匆忙上了车,看见他就坐在副驾驶,和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耳后别了根烟。

从电视台离开的时候,台长特意送她到门口,多叮嘱了两句。她心里知道,这里头有陆宁远的面子。

徐鲁问:“她在哪个病房?”

寒气从身上散出去,江措清醒了很多。

女人怔了一下,愤慨道:“我……我要投诉你!”

六子:“……”

开车回张晓丹住的小区,罕见的全遇上红灯。

晓丹不好意思的握上她的手:“他就那脾气,你别生气。”

她正要再卖点惨,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时间嗓子干干的,鼻子难受的不行,揉了好几下才好一点。

徐鲁摇摇头,浅笑道:“没事。”

江措笑笑道:“想好了和我说。”

这个电话有着历史性的重逢,张晓丹半晌没说话。

江措听不得这话:“你敢?!”

正是个中午,澡池只有他一个人。

徐鲁没有说话,只是听着。

一班消防队员直接开水冲向烈火,在中间开辟了一条路。趁着玻璃幕墙温度不是太高,采用低气压的水枪进行喷射,不一会儿,大部分火已经被控制住了。浓烟弥漫在整个厂房里,大家走的小心翼翼。

门口的沙子石灰一大堆,挡了通行道路,都没人过来,施工起来也是噪音不断,吵得人难捱,确实影响生意。

“哥你不要我追了啊。”

江措穿着军绿色短袖,手抄裤兜走过来,一边走一边从兜里摸了根烟扔过去,中年男人接住,盯着他看。

她想去找房子,一直拦不到车。

他想起刚才那个单薄的身影,头发被风吹的凌乱。几天前回老家见了也是那样子,看着魂不守舍风吹就能倒一样。

等他回头算不算,等他心软算不算,她一哭他一定会心软哄她的。可是现在不会了,你看他都不看你一眼,还有了女朋友。

路边的树也长得干巴巴,被风吹的歪扭。

林蕙道:“咱这能有啥资源,就一个矿山,还是挖不出金子的破山。我们一天的工作呢,你就自己找找新闻,下个乡镇啥的,节目每周一播,朝九晚五,双休。”

这才道:“我当时正在做饭,想起没香油了,就下楼去买,回来的时候和你们一样,就看见着火了,吓死我了。”

男人哼笑:“德行。”

徐鲁问:“这事您听谁说的?”

“那地方苦得很。”陆宁远说,“受了委屈别找我哭就行。”

“早饭吃了吗?”他问。

她是有这么点想法,可她从没这么意识过。那年江城百年一遇的大雨,她跟着陆宁远跑饭局,回来的时候被堵到路上。车子打不开,一直在往下陷,她以为他俩要完了。陆宁远也是抽了一支烟,忽然对她说:“我还挺喜欢你的,要不试试?”她那时候不识趣的说,“我有喜欢的人。”陆宁远笑笑,再没提过。后来他用衣服包着手,赶在被淹下去前硬是把窗户给砸开,把她抱了出去。

皮鞋擦得很干净,西裤质地柔软,一看就价格不菲。再往上,西装外套被搭在胳膊上,黑色衬衫,领口解开了两个扣,一副工作完下班的气派,眉心皱成川字,眼角有些许疲乏。

方瑜白她一眼:“那咱也得向前看,你能天天活在过去吗。我要是你这想法早被开了还能混到现在?你要是没陆宁远撑腰,活不过一个月。”

她刚说完,门背后突然蹦跶出一个小男孩,抱着她的腰,笑着叫:“妍妍姐,你没看见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