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沂柠一动不动地望着他,白沉柯松了手,“嗓子好些了?”

“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怎么可能不变。”老太太单手搭在白苏的手臂上,“我担心的是他们二人有隔阂。”

白沉柯握着剑柄的手青得发白,似在隐忍着什么。

对此,伺候的下人惶惶不可终日,愈发思念起柠姐儿还在的时候。

白沂柠不大自在地往床内挪了几寸,如此深夜,二人共呆一屋,实在不大妥当,便轻碰了下阿成手臂上的麻布袖子,阿成低下头,白沂柠冲他做了个打哈欠和睡觉的动作。

“吃!”

白沂柠只觉两眼发黑,晕过去前还隐约听到何妈妈埋怨道,“你轻些,可是笔大买卖。”

买试题一事是陈氏谋划的,先是买通了孙大人后院里得脸的吴姨娘,三番五次备了厚礼探望,还说若是事成,答谢的银两不止这些。

三盏茶入喉,许财福清爽地叹了一口气,“你咋认识俺的?”

“是去找李小娘子吗?”白芍问道。

白沂柠心中唏嘘,古人说得极对,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做了恶再后悔便来不及了。

她疼得趴在桌上,一只手来回揉按。

“不敢劳烦夫人,让下人带我们去便可。”白沂柠婉言拒绝。

“哥儿的衣襟被我弄脏了。”白沂柠哭了许久,终于从白沉柯怀中抬起了头,她眨了眨通红的杏眼,睫毛上还挂着亮晶晶的水珠。

白沂柠和旁边强健的一个侍女一同扶着国公娘子到厅后的软塌上休息,方才与她一同用宴的几个亲眷好友担忧地团团围在面前,如隔了面人墙。

如此站位,那白家哥儿分明是要给他的小媳妇撑腰啊。

见白沉柯依旧抿着薄唇不理她,白沂柠委委屈屈地继续说,“屋子里没有灯,伸手不见五指,我有些害怕。”

“老奴早就替姐儿拟好了单子,这些啊,其实都是老祖宗交代老奴的,说若是姐儿您来找,便给您。”他拉开一个木盒,取了一沓纸来,上面蝇头小楷整整齐齐列着一份名单。

苏梦遥面色发白,看得出她有些紧张,却依然往白沉柯那边靠了靠,楚楚可怜地喊了一声,“哥儿……”

“见过先生。”

“本来就是,我亲娘刚死你便纳了她,指不定早就被她勾了魂才会放任我娘活活病死。”李倾城一点都不怕他,昂着下巴一脸倔强。

“怎么?要搬出去了,所以这屋子连进都不愿进了么?”白沉柯语气凉薄,一句话说的毫无起伏,但白沂柠知晓这才是他薄怒的征兆。

“你别打断我。”玉桂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我们在门口说了几句倒是把哥儿吵得下了床,她居然扑到哥儿怀中就要告状。”

付完了钱,玉桂一边往回走,一边小声自语,“我家主子哪是看起来凶,是本来就凶……”

“我记得你上月便读到了恒公元年,一月里就读了两篇?”白沉柯气笑了,也没多责怪什么,只是把春秋放在了她面前。

“既然热闹,你怎么过来了。”白沉柯不留情面地戳穿他。

白沂柠恭敬地双手去接,点点头,“他把自己关在屋中,如何敲门都不肯开。”说完细细地啜起那碗羊乳。

白沂柠被他扯得往后一倒,差点摔在地上。

白沂柠浑身一抖,手指不自觉地松了松,刚折的那小半枝海棠就这么掉到了地上,她蹙着眉问道,“你是如何晓得那是我父亲?”

第9章

他抿了抿唇,眼中的笑意如化开冬日冰雪的暖阳,连百花盛放也不及他此时眉梢间的绚烂。

“在俺眼里都是一个样。”许财福粗俗地擦了擦嘴,摆摆手,不甚在意。

白沉柯翻身躺入塌内,“好,那明天起,便由你来做。”

白沂柠好奇地瞧了一眼,那东西确实不若平时她在乡野时常见的,这个的个头极大,表面似打了油一般光亮。

白芍围着白沂柠转了一圈,笑嘻嘻道,“柠姐儿若是喜欢,往后啊,奴婢日日变着花样给您梳。

白苏一路唠叨,生怕许平安记不住,翻来覆去多说了几次。

忽然旁边破旧不堪的泥矮屋里传出桌子被大力掀翻在地的“咣铛”声,屋内的醉汉指着角落里的女童怒骂,“啊呸,你个赔钱货,你娘跑了你也要跑,是不?明天我就找人牙子给你卖了。”紧随其后的是一阵鞭打声和孩子的尖叫哭喊声。

白沂柠双颊微红,躲在盖头下不再说话。

待新娘在轿中坐稳后,喜婆朗声喊道,“吉时到,起骄。”

人群中有人调笑,“给我们看一眼新娘子再走啊。”

“就是,看看是何倾城颜色勾走了我们玉树临风的小侯爷。”

将军府外的喧闹声一时盖过了锣鼓之声,只听玉桂走到旁边,嗓子都喊哑了,“要吃酒就去忠义侯府,堵在这里可没有,大家伙儿行个方便,喜糖管够,轿子就别拦了吧。”

白沂柠坐在里面听到他的破锣嗓子,忍不住轻笑出声,她就是没亲眼看见,也能想象出玉桂怀里揣个篮子,一脸的焦头烂额。

好不容易安抚了府外众人,迎亲队伍才缓缓行动起来。

白芍捂着嘴小声道,“得亏将军在后面压阵,不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走呢,也不知倾城姐儿的兄弟都是些什么来头,各顶个儿的闹腾。”

“知道你心疼玉桂。”白沂柠笑着回她。

“姐儿真是……”白芍红着脸嗔了一句。

到了白府,二人先是沃盥净手,再各牵一头同心结,行参拜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