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滑出来就被钱三拿住了,“咦,我瞧着这倒是个好东西。”他左右翻转看道,“姐姐送我吧?”

他缩了缩脖子,一路小跑紧跟了上去。

白罗昇瞥了眼老太太的神色,暗里轻推了一下陈氏,轻声道,“母亲还是少说两句吧。”

七拐八弯间,白沂柠看见了一颗老槐树,枝干粗壮,好似一座大山平地而起,顶头的叶林繁茂交错,像能遮天蔽日一般。

众人都诧异地看向她。

原以为她能从此衣食无忧,时运亨通。

她咬了咬唇,垂头低语道,“多谢三哥儿,下次我会注意。”

白沉柯看着白沂柠恭顺纤柔的模样,淡淡地回了一个“嗯”。别于身后的右手,指尖摩挲轻捻,那里还残留着些许方才温热柔软的触感。

他旁若无人地走进房内,白沂柠默不作声地跟在后头。

见他不怎么想理睬自己,白沂柠看着手中卷起来的宣纸,踟蹰不前。

她不自觉地收紧手指,宣纸上立刻折出了浅浅的痕迹,还发出了窸窣作响的声音,在本就寂静的房内甚是清晰。

“你有话说?”白沉柯突然转过身,剑眉微压。

白沂柠未收住脚步,直愣愣地跟上去,差点撞进他的怀中,面色尴尬地小退了几步,将手中的宣纸展开。

看的出来宣纸是经过裁剪的,比平时拿来作画的略小了一些,纸中其余之处皆是空白,唯有中间写了“沉柯”二字。

白沉柯甫一见那两个字,眉眼微动,语气比方才柔和了许多,“你写的?”

“是的。昨日……哥儿教我识字,我不识抬举惹哥儿生气了。”白沂柠一边去瞧他的神色,一边组织语言,慢声道,“下午同先生学了许久,才将字初初摹在纸上。”

白沉柯将宣纸凑近书案前的鎏金灯下细看,“这二字——形状歪斜,毫无美感可言,观之笔力轻浮,能知所书之人腕力不佳。”

白沂柠今日是初学,自己看着也如狗爬一般,但亲耳听人评论,感受还是不同的,她耳尖漫上些许红晕,心里却有些不服,哪有人一学就会的,下午先生走了,她还自己练了许久呢。

“不过——”白沉柯顿了顿,转身弹了她的脑袋。

白沂柠轻“呜”一声,伸手揉了揉,仰头看他。

“甚悦我。”

他抿了抿唇,眼中的笑意如化开冬日冰雪的暖阳,连百花盛放也不及他此时眉梢间的绚烂。

白沂柠一时竟看呆了,原来,他笑起来是如此温然的模样。

他想到了什么,快步绕到太师椅前,重新拿了张宣纸,右手提笔蘸墨,左手拢起宽袖。

只见他不紧不慢地写下“沂柠”二字,待墨迹干得差不多了,将纸递给了白沂柠。

“如此,是不是如交换了庚帖一般。”白沉柯神情悠然地坐在椅子上看她。

“这是我的名字吗?”白沂柠看不大懂,猜测道,随后又问,“庚帖又是何物?”

白沉柯但笑不语。

白沂柠小心将宣纸折好收起,她虽不解,但也知只要是他给的必定是重要之物。相处了两日,她隐约感觉到这位小爷是个阴晴不定的主儿,平日里沉默寡言,无甚多话,然一旦将他惹恼……

她想了想文东,顿时汗毛直立。

第8章

早晨的太阳犹如剥了壳儿的鸡蛋,金灿灿悬在彩云上头。白沂柠从房里出来,伸了个懒腰,眯瞪着眼睛揉了揉。

“柠姐儿,今日还是照常去花房吗?”白芍从旁边拿来手巾,给她擦了擦脸。

“嗯,这一月来,亏了这些花花草草,三哥儿夜里都睡得安稳些了。”她瞄了瞄后头,小声在白芍耳边说道。

白芍笑了笑,拧干了水盆里的手巾。

“对了,今日你是不是要去领月俸了。”白沂柠似想起了什么,“昨日我在老太太那处听几个小厮闲聊,他们说起了这事儿。”

“是呢,我们柠姐儿真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白芍刮了刮她的鼻子,笑道。

“那你快快去吧,我自己去花房就成。”白沂柠提着自己鹅黄色的襦裙,转了个圈,裙角在脚边打了个璇儿,如丛间的小蝴蝶。

这一月里,老太太不曾薄待她,日日给她送了羊奶来,养得小脸白胖了许多,看着也越来越像年画上的娃娃,又精神,又喜庆。

“您自己一个人真的没事儿吗?”白芍略微迟疑,不知怎的,她早起时便心口突突地跳,像是预感今日有事儿发生一般。

“我前些日子也曾一个人去过,不碍事儿,不就是采几朵花嘛。”白沂柠仰起头,清丽的脸沐在阳光里,笑得灿烂,说完就欢快地跑出了院子,一眨眼就不见了。

白府的西厢她还未曾怎么去过,但是靠近空青苑的东厢的那些路她已经滚瓜烂熟。今日她起的比平日还早些,看日头才从翻滚的云浪中露了半张脸,西方的天还有些墨蓝。

她靠近花房,还在角门处便听得有人说话。

“这样真的成嘛?被发现我们就完蛋了。”

“那边都交代了,你以为你不做,那边能饶了你?”

“可……可是……”

“别可是了,那空青苑的小野货根本认不出来,你就放心罢。出了事儿全推她身上便好了,她能翻出什么花儿来。”

“若是老祖宗查起来……”

“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哥哥嫂嫂还有你的老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