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黄掌柜把头摇得像个拨浪鼓“姑娘万万不可答应这门亲事。你也瞧见了,光看着国公爷那张脸就知道是个不通人情的。还有那身形,万一发起脾气来,以姑娘这身子骨都经不住他一吧掌。姑娘在钱家虽艰难些,到底没有性命之忧。我劝姑娘还是等等,下次世伯替你说一门好亲…”

瞥了一眼又要斗起嘴来的两人,凌雄健沉声道:“时候还早。”

只一转眼,可儿便又想起早晨婆婆对她说的“那件事”

花大娘抿着嘴偷偷一乐,其实她早猜着掌柜娘子想要问什么了。这些日子以来,她的生意特别的火爆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

“新娘子‘失踪’了。”小林重复道,并且递上那位浑名叫“老鬼”的副将姚志承寄来的信。

四方乡民照例都乘着这个机会,将自家生产的一些小物件拿到集市上来叫卖,以便换几个钱来贴补家用。

“咦,奶奶不晓得啊?今儿就是吉日,所以才赶着给你们东家奶奶梳头去了。”

“啊?今儿个就是吉日?不会吧?!我听说前儿个国公爷才相看的,昨儿放的定,怎么今儿就过门了?这也太不合礼数了吧。”

“哪个说不是叻!只因那国公爷说‘捡日不如撞日’,那钱家也怕夜长梦多,两边都急着把事儿办了,且皇历上今儿也是好日子,故而才这么赶的。”花大娘道。

她看看左右,又凑上前来轻声道:“告诉奶奶,不合礼数的事情多着叻。不晓得奶奶听说没有,前儿那个国公爷去相看时,这蓝大奶奶竟私下里会了那个国公爷。也不晓得说了什么,只听说逗得国公爷十分开心,这事才成了的。我就说这蓝大奶奶是有手段的。”

“不管怎么说,这回东家太太算是称心了。”

“就是唦。所以太太干脆好人做到底,因那蓝家已经没人了,故而这花轿还是从钱家发出去的。只是,你道是哪个接的亲?竟不是国公爷本人!此又一个不合礼数的。不过,他是国公爷,身份有别,这也在情理之中…”

***

北郊·国公府

凌雄健骑在“月光”背上,站在新建成的吊桥边,等着新人的轿子到来。

不知为什么,他隐约有点担心。他想,万一轿子里面竟是空的他该怎么办。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乎过别人的看法了。如今突然生出这么一丝疑虑,不禁连他自己都感觉新鲜。

“来了,来了。”小林看着远处的一队人马叫道。

远处,在三月乍暖还寒的春风里,那一行刚刚冒出新绿的嫩柳丛中,一队红衣吹鼓手和一顶喜气洋洋的花轿缓缓而来。

护卫在花轿两侧的,是凌雄健的卫队。若不是在春风中翻飞的猩红色斗蓬衬里,那清一色的黑盔黑甲真会让人误以为这是解押囚车的队伍。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正是“老鬼”姚志承。

到得近前,老鬼拉住马。一抬手,马队立刻分作两路,由凌雄健的身边转至他身后列队站好。老鬼则拨转马头,退到凌雄健身后,紧挨着“月光”站住。

那媒婆哪里见过这场面,早被这马戏似的场景给镇住了。那些吹鼓手也瞪起眼睛,有的甚至忘记了手中的乐器,曲调顿时乱了套路。

很快,媒婆清醒过来。她忙上前冲将军行了一个曲膝礼,刚要开口讲话,只见他威严地一抬手,媒婆不由自主地一缩脖子,话又收了回去。

见将军举手示意,几员彪形大汉立即从他身后跑了出来,从轿夫手中接过花轿“蹬蹬蹬”地抬过吊桥。

凌雄健一言不发,拨转马头跟在花轿后面也走过吊桥。老鬼率领着马队紧随其后。

吹鼓手和媒婆正准备也走上吊桥时,一队卫兵拦住他们的去路。

小林从怀里拿出一包银子,笑咪咪地送到媒婆手中,客气地道了一声“辛苦”便也转身追上前面的队伍。

紧接着,吊桥被缓缓地拉了起来。

媒婆望着壕沟对岸渐渐远去的花轿,抱着银子喃喃道:“新人进洞房,媒人扔过墙。这还没进洞房呢,媒人就扔过墙啦。”

***

轿子摇晃了一下,可儿连忙伸手抓住扶手。

她注意到,那不成调的吹乐声竟渐行渐远,落在了身后。随着一声刺耳的喇叭响,最终全部归于沉寂。取而代之的,是花轿两侧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和清脆的马蹄声。

她不禁疑惑起来,怎么回事?她这是到了哪里?

虽然是第二次嫁人,坐上大花轿却是头一回。可儿很想掀起盖头偷看,又害怕被人发现。她想,很有可能已经到了国公府。

一想到她所嫁的那个传闻多多的人,蓝可儿的心便又开始“砰砰”乱跳起来。

可儿一直希望自己能够乐观一些,她总是愿意相信事情有好的一面。不过,即使她选择对坏的一面视而不见,其他人也不见得就会让她如愿。昨天,春喜就曾费尽口舌想要让她明白,她的允婚是多么的不智。若不是有着柳婆婆的支持,可儿真的就要打起退堂鼓来。如今随着时间的推移,坐在这颠簸的花轿中,春喜的怀疑再次感染了她。她开始觉得自己太过鲁莽了些,她害怕她最终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儿按着激跳的胸口,再一次无声的安慰自己。“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什么事情都能找到解决办法的。没关系,没什么好害怕的。”

这一路来,她一直像念经似的念着这几句昨日她用来安慰春喜的话。

突然,轿子停了。

可儿屏息等待着媒婆撩开轿帘。

可是等了半天,外面竟然没有一丝动静。

蓝可儿绞纽着双手,不禁又胡思乱想起来。是不是将军后悔了,不要娶她,要将她退回钱家?或者媒婆是个骗子,将她骗到了荒郊野外,准备拿她做人肉包子?

终于,她忍不住了。她悄悄掀起盖头的一角。

轿子里一片阴影,什么也看不清…它似乎是停在某个光线不良的地方。

她大着胆子把盖头又往上掀起一点,只见轿帘严严实实地垂着。正在她考虑要不要也掀起轿帘偷看时,帘子突然被人打开。

蓝可儿的双眸立刻迎上一双微微眯起的、眨着蓝光的利眸。

等众人都出去之后,凌雄健这才走近花轿。

站在轿帘前,他犹豫着。

这花轿里半天都没有动静,难道真是个空花轿?若是如此,也幸亏他有先见之明,将众人赶走。

如果不是…凌雄健摸摸鼻梁,心头掠过一阵不安…如果不是,那这桩婚姻即将成为事实…有那么一瞬,他竟然有种想要拔脚而逃的感觉。

他随即又想起那个新娘子的“条件”

不管是在战场上还是在其他方面,凌雄健都喜欢占据优势。而这个“条件”…姑且不论那女人是不是真的如此打算…只会让他占尽优势。而知道自己占上风,总是一件令人感觉良好的事情。

这么想着,那阵不自在便烟消云散了。凌雄健微笑着伸出手,漫不经心地撩开轿帘,不期然地撞上一双像猫一样明亮而好奇的眼眸。

“啊。”蓝可儿惊呼一声,忙不叠地放下盖头,一边慌乱地道着歉“对不起,对不起…”

凌雄健不由被她的模样逗乐了“这里没有别人,你出来吧。”他闷笑道。

蓝可儿愣在轿子里惊魂未定。这突然的一瞥带给她的视觉冲击竟比那日在客栈时还要大。他那异常魁梧的身材和线条深刻的五官在在地提醒着她,为什么人们叫他“石头将军”

“出来呀。”凌雄健催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