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也是过来人,看见这两人小儿女情态,不由想起自己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爱妻,奈何几年前撒手而去,独留自己一人茕茕孑立形影相吊,不免心内暗暗嗟叹,伤感了一番。

老头大骇,回过头看见唐过颤颤巍巍站起来,虽然面色苍白、身形摇摆,但是眼睛湛湛有神,精光内敛,左手还扣着一个奇形怪状犹如盛开莲花一般的物事,不由大奇。

唐洛洛微微一笑,温柔的看着唐过,“表哥,生死有命,能多活几天,已经是洛洛的福分了。”

她会在自己重病的时候,一勺勺的喂药,“表哥,会好的,别担心。”

如今却剩下什么?爹娘凶多吉少,疼爱自己的三叔、四叔中毒毙命,而唐凌,那个自小宠爱自己如斯、似桃花般明朗秀媚的蓝衣少年慢慢倒在自己面前,温柔的对自己说:“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邂逅相遇,适我愿兮。洛洛,我永远不后悔。”

“把她带下去,”裴宝年不耐烦的吩咐一个下属。

唐洛洛的心里顿时难过起来,自己的前世虽然自幼父母双亡,但是每年都会有爷爷为自己过生日,在这个时空,作为唐门门主的掌上明珠,自己每年的生辰必然会收到很多礼物,更有三叔和小叔叔的嘘寒问暖,浓浓关怀。

唐洛洛想起唐过清冷的吻,脸有些红,奈不住欢喜死缠滥打,红着脸把事情告知欢喜。

大厅里的所有人包括脸皮比较厚的唐洛洛,全体呆若木鸡,什么叫□屋及乌美滋滋,什么叫做情人眼里出西施,什么叫做自家老婆比喇叭花美,都在偏心眼的唐过身上深刻的体现。

唐洛洛吃惊的问道:“你现他故意设下陷阱,引我们上钩?”

说时迟那时快,人在绝境反而会头脑清楚,那名唐门弟子手忙脚乱下居然吹响颈前的口哨,只听到“嗖嗖”几声,鬼魅般的冒出名黑衣人,手一扬,一片白茫茫的药粉洒过,那些毒物立刻退避三舍,于是黑衣人扛起那名弟子瞬间消失不见。

唐洛洛彻底炸毛,“胡说,这怎么可能,唐门弟子许多人去参加考核基本上全部通过,也没见谁被抬回来。”

唐过每日除了拼命练功,只有同唐洛洛才会说上几句话,对于其他人,永远只是静静的微笑,只是那抹微笑似乎从来没有达到心底深处,就如同晴日里的大海,沉默幽雅,但是没有人知道里面隐藏着什么,什么时候会狂风暴雨、惊涛骇浪。

天边的明月被一层如纱的乌云笼罩着,阴沉的有些怕人,唐洛洛抱膝坐在后山的湖边,看着水中阴晴不定的月影,一颗心犹如投石击破水中天,破碎不堪。

裴宝年却似乎丝毫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依然一副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样子,笑着说道:“洛洛,唐家堡景色如此秀丽,爹爹和我会在此居住几个月,以后可要劳烦洛洛带我到处走走。”

至于耳鬓厮磨、郎情妾意神马的,摊手,这是古代,还是在门规森严的唐门,统统都是浮云,最多两人含情脉脉瞄上一眼,那是要默念阿米豆腐一百遍的,至少唐凌已经念过上万遍。

正午的阳光火辣辣的,照在唐四的身上却是温暖舒服,自从那一日与唐洛洛四人失散,然后在山下见到他们乘坐马车的残骸,唐四的心就一直拔凉拔凉,他已经很多天食不下咽、寝不安席,方圆百里都被他以警犬型地毯式搜索翻查个底朝天,直到驿站的唐门弟子飞鸽传书告知唐洛洛四个人安然无恙,他方才安心赶回来。

溪畔这几户农家明显都是猎户,茅檐上挂满山中风干的各式野味,唐凌选了其中一家轻声叩门,“请问,有人吗?”

唐过相信唐洛洛的话,在他年幼的心里,除了自己的娘,只有这个表妹对自己最好,她愿意听自己诉说事情,会微笑着安慰自己,此时听到唐洛洛说喜欢自己,不由开心到忘乎所以。

唐洛洛眼睛微眯,“对极了,我要做的事就是让爹爹和叔叔们编一本小册子,把唐门所有暗器的形状、用法、打造方法以及制毒啊制解药啊什么的都写在上面,美其名曰让唐过学会很多知识,其实就算他倒背如流也不会用,就像是天龙八部里面的王语嫣,就算再精通武学也构不成威胁。”

这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山谷,种满了奇花异草,每一株都争奇斗艳的盛开着,山谷里雾气迷蒙,满山的青竹苍翠欲滴,一片篱笆墙上爬满了紫色的花朵,溪水潺潺的从篱笆后面流过,疏疏落落的枝叶后面掩映着一座小小的茅舍,茅舍竹门处一人含笑而立,衣炔翩翩,温润如玉,正是唐四。

唐洛洛和欢喜对望一眼,鬼见愁这个绰号让他们想起很多年前的一部经典雷剧《雪花叉叉神龙》,两人同时翻个白眼,唐四正在和那个鬼见愁说话,“唐立,好久不见,最近生意可好?”

等到唐洛洛缓过劲来,才现唐四早就在旁边生起一堆火,几块石头架着那口锅,锅里的水正在嘟嘟的冒着热气。

看着俊逸青年微微点头,唐洛洛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是猜对了,只是书里一直说这个唐四对唐洛洛很是宠爱,为什么眼前这人看上去像是追债一般,而且不愧是唐门中的高手,那眼神,像飞蝗石一般,向着自己嗖嗖而来。

欢喜四处打量一下,确认没有任何人偷听,然后附耳说道:“洛洛,我告诉你,我想起当时写这篇文的时候,埋下一条支线线索,唐家堡的后山有条密道穿过忘川峰山洞,经过大巴山山谷,可以直接到达靠近重庆府最近的一个小镇,我们可以直接从这里离开唐家堡。”

唐嫣如没有兴趣听这些,她还记挂着自己房内那没绣完的梅花图,见唐洛洛身体没什么事情,便起身向两人告辞而去,唐洛洛命红柳送送唐嫣如,继续缠着唐凌讲解唐门暗器史。

欢喜叹口气轻轻揽住她,柔声劝慰,“洛洛,别哭了,我们会想到办法的。”

正在唐洛洛嚎啕大哭哭天抹泪泪洒金山山崩地裂的时候,一名十五六岁、手持粉红莲花的少年闯了进来,“洛洛,别哭,一切有凌师兄在。”

“表哥,那棵树怎么了?”唐洛洛不解的问道。

“洛洛,抱紧我。”唐过在她耳边低语道,唐洛洛疑惑的伸出双手,搂住唐过,只见唐过凝神静气,忽然之间,唐洛洛觉得自己飘起来,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却原来是唐过抱住她,以轻功登上那棵松树,靠着树干坐在一棵粗大的枝桠上。

唐洛洛张开手臂,深吸一口新鲜空气,从树上望去,山谷里的美景一览无遗,湖泊如明镜一般,青山绿水共为邻,尽收眼底。

两人靠坐一起,入神的看着远处瑶池仙境一般的景致,一缕霞光映照在唐洛洛的脸上,越显得清丽绝伦,唐过微微侧脸看着唐洛洛白玉一般的脸上,一抹胭脂红晕染其间,更添娇媚,眉眼盈盈,秋波若水,不由看得呆怔起来。

他自小便把唐洛洛放在心上,如今越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子一颦一笑都牵住自己的心,思念至此,温玉暖香满怀,登时白皙如玉的脸上掠过一丝可疑的红色。

唐洛洛眼尖,现唐过居然脸红,不由嘲笑起来,“表哥,你怎么脸红啦,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你就脸红害羞,我……”

唐洛洛忽然低头不再言语,唐过正要问为什么,却感觉一滴滴温润的水珠滴在自己的手背上,唐过知道唐洛洛想起当年唐四带着她、唐凌还有欢喜远赴云南的事情,四人患难与共,感情深厚,心里也难过起来,不由紧紧握住唐洛洛的手。

“表哥,我好恨,我每晚都会做梦,我想爹娘想小叔叔想凌师兄想欢喜,我想唐门所有的人,每当这个时候我就恨不得将段暄千刀万剐。”唐洛洛声音哽咽起来。

唐过轻叹一声,将唐洛洛搂在怀里,“洛洛,别伤心了。”

唐洛洛牙关紧咬,乌黑的眼睛闪着愤怒的火焰,“表哥,我要学会师父的所有武功,我要将段暄还有那天攻入唐门的所有人全部挫骨扬灰,包括……包括……”唐洛洛用力咬住唇,直到丝丝血腥浸入也不觉得,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唐嫣如。”

唐洛洛说出这三个字仿佛全身的力气都抽离开去,无力的依靠在唐过的怀里,幽幽说道:“表哥,你是不是觉得我太狠心?”

唐过摇摇头,怜惜的擦去唐洛洛唇边的血丝,“洛洛,唐家的人就应该以命还命以血偿血。”

两人静静依偎在一起,只觉得彼此之间就是依靠,“表哥,报仇之后,你会重建唐门吗?”

“如果你愿意,我会为你建一个洛门。”唐过柔声说道。

“洛门?”唐洛洛重复一遍,有些不可置信。

唐过点点头,“洛洛,你想要什么我便会为你做什么,我明白你的心思,你希望平静安详的生活,所以报仇之后我会在这里为你建一个洛门,只有你我和师父一起生活在这里,没有江湖的恩怨,也没有江湖纷争。”唐洛洛感动的点点头。

也许,岁月静好,一世温存,流年安稳,缱锩如斯。